第127章 糟了
离开司卢登后，距离王城越来越近，而在从异教徒刑罚方案通过后，街上便再也没有神职人员传播信仰。
林莘仔细观察过，一些居民还设置有光明神神像，显然并不知情异教徒刑法已经实施。
而在前往伊沙王城的路上，欧内斯对于林莘的态度越来越软化，竟连萨菲罗都看出他的改变。
起初他还解释欧内斯的种种表现，直到尼尔来询问时，他终于绷不住了。
看着远处自愿承担起侍从角色的欧内斯，两人当场傻眼。
“承认吧，萨菲罗…团长正在向林莘拼命展示他的魅力！”尼尔的语气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崩坏。
“哦，这是正常的求偶表现。”萨菲罗双眼发直，简直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烂的离谱！
“说真的，这还是我们以前认识的老大吗？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陷入热恋的男人。”尼尔小声吐槽起来。
对于这点，萨菲罗相当赞同。
“林莘打算抵达王城后离开，对吧？”尼尔伸手推了一下萨菲罗。
“是的。”萨菲罗顿了一下，“他会离开。”
“他留在这儿会很危险，老大心里肯定明白。”
但是，两人一旦分开，以后再见面就很难了。
他们所有人几乎默认欧内斯会留在王城。
“如果头儿不会离开伊沙王城，你准备去哪儿？”萨菲罗忽然问道。
“哦，我跟其他人讨论过这个问题。”
尼尔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都不想退出。”
“那么，所有人还能维持现在的人数。”萨菲罗的双眼闪过笑意，大力环住尼尔的脖子，“好兄弟。”
“行了，快放开我！”
在抵达伊沙王城前一日，林莘直接被欧内斯叫走，他刚走进欧内斯的马车，便看见他直勾勾的眼神。
他知道男主想说什么。
“有什么事情吗。”林莘自来熟的坐到沙发上。
欧内斯没有回答，他望着林莘，像是陷入思考中，十分的专注。
林莘转了转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没事我就走了。”
“等等。”欧内斯立即出声。
他冰冷的眼瞳中透着一股烦躁，在林莘的等待中，欧内斯压抑这些负面情绪，声音放轻了许多。
“要喝水吗？”
没等林莘回应，他便自顾自的倒起来。
林莘从空间袋里取出书，开始打发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对面传来欧内斯的声音。
“你真的要离开？”
“是的。”林莘头也不抬的说。
这些天，欧内斯问了他不止一次，像是强迫症患者抑制不住的重复动作。
而林莘如此果断的拒绝，也有他的原因。
哈特勒斯一世是男主的父亲，任他如何冷硬如铁，也不能反抗父亲的劝慰。
这一次，欧内斯将没有任何办法阻挡他离开。
“你做决定很干脆。”欧内斯低沉的声音响起，“快到令我有种错觉，你似乎从来都没喜欢我。”
听到这儿，林莘翻书的动作一停。
“我承认，是我一直在逼迫你听从我的想法，但我在努力改变。”
欧内斯的声音依旧冷凝，却带上一丝微不可查的脆弱。
“如果我变成你理想中的样子，你会留下来吗？”
这是欧内斯第一次直白的说出挽留的话。
林莘面露震惊，几乎以为自己要听错了。
在他看来，男主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欧内斯，感情是一种消耗品，它很难一直存在。”林莘合上书，开始开导欧内斯，“我当然喜欢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欧内斯看着林莘，眼底有种拒人之外的防备与执拗。
他根本没听进去。
“你恢复了身份，这意味着更多人会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你确定，你能承受的住吗？”林莘发出灵魂的质问。
“我不在意那些目光。”欧内斯垂下眼眸。
“如果是你的父亲呢？”
欧内斯欲言又止，这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知道的，我留在这儿很危险。”林莘观察着欧内斯的反应，进行耐心的安抚，“以后我们还能见面，这不会是永别。”
欧内斯深深皱起眉，浑身散发出冰冷而抵触的气息。
两人无言以对，就这么相处了一路，在到达休息点时，林莘率先下了马车。
“你需要足够的时间思考，静一静吧。”
他双脚刚落地，便看见亚当斯和尤黎普在树下议论。
他们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对于周遭环境相当敏感，林莘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亚当斯发觉。
“你好啊，林莘。”亚当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
“早上好，亚当斯阁下，尤黎普殿下。”林莘回以恰到好处的礼仪。
“我们在今晚便能到达普罗米斯特王城，有兴趣去逛一逛吗？”亚当斯异常热情的开口。
“谢谢，但我想多休息会儿。”林莘发挥起他不赖的口才，“普罗米斯特人杰地灵，这些天让我大开眼界，我希望保持足够的体力再去深入了解伊沙王城。”
果然，亚当斯的眼神有几分欣慰，而尤黎普也一反常态，亲近的说。
“你在耶来姆尼帮了我许多忙，我想请你吃顿饭，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吗？”
“这是我的荣幸。”林莘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哪儿都可以，离住宿点距离近就更好了！”
尤黎普点点头，林莘随便找了个理由开溜，立即趴回佣兵团所在的马车。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学者。”亚当斯望着林莘的背影，语气中带着赞赏，“我从没见过比他更能说的法师。”
“是的，他比宫廷法师更懂得处事。”尤黎普眯起眼，“也更有手段。”
能获取并搭上耶来姆尼的副院长，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是一个没有背景身世的普通人。
而就是这种普通人，最轻松对付。
“你打算将围捕点设在哪里？”亚当斯看着林莘进入马车，才开口问道。
“城门口。”尤黎普平静的规划着，“他可能会逃跑，尽快捉住他最好。”
“但欧内斯知道了…”亚当斯有些担忧。
“他只是一个雇佣兵，我是他的哥哥，他有什么理由反抗我的决定。”
见亚当斯受欧内斯影响，尤黎普有些不悦。
“亚当斯，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忌惮欧内斯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为殿下考虑，毕竟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扣押他的队员。”
“…在下午前，我会给你明确的答复。”尤黎普陷入思考。
“好的。”亚当斯有惊无险，隐隐松了口气。
休息时间过后，尤黎普回到马车上，当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时，他伸手引燃酒杯里的液体。
幽蓝色火焰再度出现，这一次，女声没有再抱怨尤黎普的召唤时间。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顺利。”尤黎普身体前倾，紧紧盯着酒杯里的火焰，“但我缺少一个正当理由。”
“我可爱的尤黎普，你在恐惧欧内斯的质问吗？”
“…我不想听这些。”尤黎普有些烦躁。
“你有很多种理由可以选择，为什么一定要从我这儿得到答案呢。”女声低低的笑起来，“如果这样能减少你的心理负担，我会帮助你的。”
尤黎普像是被说中，眼睫颤抖了几下。
“你不想被欧内斯看出目的，又不想让其他人觉得你过于无情残忍。”
女声骤然放大，围绕在尤黎普两侧。
“我可以指明另一条路，让你不受这两者干扰。”
“什么路？”尤黎普双眼一亮。
“将那个法师关入光明塔中。”
“但是，只有异教徒才能进入光明塔。”尤黎普皱了皱眉。
林莘只是个法师，又不是异教徒，他没有理由将他押进去。
“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说法去做，我会保证，所有人都不会认为你是故意的。”女声顿时充满了诱惑。
“…好吧。”
尤黎普握紧双手，脸上有些不确定，仿佛自言自语的说。
“希望你不会欺骗我。”
当夜幕降临前，所有人抵达伊莎王城，因丝芙等人需要更换豪华坐骑，马车停在了城门口的位置。
佣兵团成员知道林莘离开，聚在一起做着道别。
“林莘，你要离开了。”薇薇安眼角有点红，忍不住伸手抱住他，“以后一定要回我消息！”
“我会的。”林莘摸摸薇薇安的脑袋。
“等你什么时候有空，邀请我们过去玩一玩。”萨菲罗笑着说。
“如果你那儿有空房就更好了。”尼尔搓了搓手。
“当然，你们等着过来住吧。”林莘迎上萨菲罗扬起的掌心，与他击掌。
“路上小心。”阿贝朝他招手。
“再见。”林莘最后看过所有人，他戴上兜帽，向人|流反方向走去。
他眼角余光瞥见欧内斯所在的车厢掀开了窗，但林莘却没有回头。
他怕他对上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会改变主意留下来。
虽然欧内斯多次强调他喜欢自己，但林莘觉得，他也足够喜欢欧内斯了。
在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几人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林莘后知后觉的回忆着，试图将欧内斯抛在脑后。
或许用不了一年，他就会遇上合自己口味的恋人。
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他大可不必吊在自己身上。
林莘摸出提神药水，想要喝下打起精神时，身后却有人走过来。
“林莘，你要离开了吗？”尤黎普笑眯眯的张口。
“是的，我需要到佣兵工会一趟，在处理完后与团长会合。”林莘一顿胡扯。
尤黎普露出可惜的表情，林莘察觉出土地变化，取出漆黑手杖就要逃跑时，尤黎普的剑已经落在他脖子上。
“放下法杖。”尤黎普面无表情。
林莘不可能听从他，想要使用近战法术，而那些宫廷法师从泥土里钻出，直接将他击晕。
糟了。
第128章 光明塔
陷入昏迷后，林莘做了一个梦。
黑暗中，幼时在博特家族所熟知的稚嫩面孔相继出现，它们围在身边，拖着残缺不堪的身体一遍遍重复着某句话。
“回来吧，林莘。”
“来到坦图斯…”
“距离那个时刻已经不远了。”
“不可能…”
林莘拼尽全力维持站姿，身体却没有什么力气。
“我们不想看你受苦，但如果你继续坚持，接下来将会是地狱般的生活。”其中一人平静的说。
“我自己能应付。”林莘咬紧牙关。
那股不适感越来越强，亡灵的呼唤再度传来，在这两拨力量夹击下，林莘睁开了双眼。
面前是一大片刺眼的雪白，仿佛在昭示着林莘身置何地，温暖而明亮的圣光从高窗落下，全部倾在林莘身上。
这世人所称赞的温柔圣光只会令死灵法师倍加痛苦，林莘被照到的皮肉像是被高温烫伤一样，无比疼痛，又像是被一盆开水浇下，难以忍受。
他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双手被高高吊起来，整个人双膝跪地，像是一名正在接受审判的死囚。
渴，太渴了。
林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要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大门似乎被上了许多道锁，那人足足用了几分钟才彻底打开，两名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走进来，他们手上拿着食物，居高临下的蔑视着林莘。
“没想到，普罗米斯特王城内也有死灵法师。”
“他是怎么敢来伊沙的？”
两人聊着天走到林莘面前，其中一人恶劣的将水放在距离林莘稍远的位置，企图以此来折磨他。
林莘知道他昏迷了一段时间，但算不出时间，便撑着力气问道。
“我晕了多久。”
“光明神在上，这名肮脏的巫师还能说出来话啊！”一人阴阳怪气的说。
“你晕了三天，按照条例，三天进食一次。”另一人将食物推到他面前。
林莘看着面前还算可口的汤与面包，只觉得自己在被人羞辱。
他需要保持这个姿势，用尽全身力气垂下身体用嘴才能碰到食物…
但从现在处境看，有吃的就不错了。
“谢谢，能把水推得近点吗？”林莘忍着疼痛开口。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端水的人有些生气，准备将水盆踹翻。
“行了。”另一人拦住他。
“你干嘛护着他？他可是死灵法师啊！”
“这是主教的命令。”男人十分沉稳，不久将愤怒的同伴拉出去。
伴随着魔法锁重新开启，室内恢复了死寂，林莘看了一会儿内景，很快接受自己暴露的事实，垂下身体开始吃饭。
而那始作俑者的脸却在他脑海萦绕。
尤黎普！
门外，神职人员正在议论林莘，显然，负责送水的男人对此愤愤不平。
“不要忘了，他是名高级巫师。”另一人冷静的分析着，“现在，光明神已经消失，光明神力在削减，如果他能逃出光明塔，第一个报复的人就是你。”
死灵法师向来报复心极强，这个群体总是汇聚了所有令人不耻的缺点。
送水男人愣了一下，紧紧闭上嘴。
光明塔中，尤黎普和亚当斯正在中层的房间里商议。
“殿下，我从没想到，他竟然是死灵法师！”亚当斯的语气可谓震撼，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的大新闻，他们竟然跟一名死灵法师住在同一屋檐下！
尤黎普面色凝重，显然在沉思。
亚当斯欲言又止，心里忍不住猜测尤黎普是如何看出林莘的身份。
或许他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会让宫廷法师准备就绪。
这才是尤黎普发动高级宫廷法师的真正目的…
亚当斯暗自惊叹，而被他神化的尤黎普正满心思考着接下来如何收场。
当林莘的身份暴露时，他远比亚当斯惊讶。
在神职人员告知他林莘的等级后，尤黎普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恐惧神的话。
为什么蒂斯特不直接告诉他真相？
尤黎普捏着杯子的手忍不住收紧，直到主教走入房间才静下心。
“殿下，经过这三天观察，这名伪装成普通法师的男人确实是一名死灵法师。”主教十分冷静，仿佛对林莘的出现毫不在意。
“那真是太糟糕了。”亚当斯双眼一亮，故作忧愁的说，“他可是欧内斯的下属，这下该如何解释呢？”
“巫师群体中不乏善于伪装的人，他可能利用自己的口才与外貌迷惑了欧内斯殿下…不得不说，他是我毕生所见唯一一名能向神职人员问好道谢的巫师。”主教的语气带着震撼。
“不仅如此，他还骗过了耶来姆尼的副院长。”亚当斯露出嘲讽冰冷的笑，“真是个完美的骗子。”
主教的眼中闪过惊讶，但很快，他便戒备的看向尤黎普。
“殿下，你想怎样处置他？”
林莘被捉的消息还未放出，甚至连欧内斯都未曾知晓，全凭尤黎普开口。
而最新通过的异教徒方案虎视眈眈，他们并不能确认这条方案的目的。
毕竟普罗米斯特开始转教，所有非信仰战争神的信徒都可被视作异教徒。
“……”尤黎普动了动唇，双眼透露出挣扎。
主教当做尤黎普是在顾及欧内斯的感受与脸面，立即留给他思考时间，但亚当斯琢磨着尤黎普的表现，却扬起意味深长的笑。
此刻，尤黎普心中所想与主教和亚当斯都相差甚远。
他的视线仿佛穿过墙壁，看到了正在受难的林莘。
如果欧内斯见到他，会是什么想法？
是会难过的泄愤，还是会极力撇清自己跟他的关系？
尤黎普不可抑制的猜测欧内斯会做的选择，他的身体甚至因此而兴奋的颤抖。
如果是欧内斯…
如果是他…
因受自身影响，尤黎普忍不住向后者想象，只要一想到欧内斯即将会展露丑恶的脸面，他就愉悦的想要跳舞！
承认吧，他跟自己一样，也会贪恋所拥有的的一切，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尚！
尤黎普浅蓝色的眼瞳隐隐闪过几丝疯狂，主教见他迟迟没有说话，便开口提醒。
“尤黎普殿下，你在顾虑吗？”
尤黎普闻言，迅速冷静下来。
“是的，这件事令我难办。”他紧紧皱着眉，像是纠结似的撇开两人走开，“毕竟他是我的弟弟。”
兄弟情深总是让人感叹，因为没有人会讨厌真挚的感情。
主教叹息一声，说出了尤黎普引导的话语。
“欧内斯殿下拥有知情权。”
“他忠诚的下属欺骗了他，尽管这是件令人遗憾的坏消息，但欧内斯殿下需要了解全貌…尤黎普殿下，欧内斯殿下知晓一切后一定会感激你的！”亚当斯义正词严的说。
尤黎普原地徘徊，他的焦虑像是传染给主教，主教几乎是看着尤黎普从小长大，忍不住说。
“殿下，你想怎么办？”
“我不能轻易处置林莘。”
尤黎普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释然的神情竟与哈特勒斯一世有几分相似。
“我希望，让欧内斯亲手决定林莘的刑罚。”
“很好的决策，尤黎普殿下。”主教欣慰的赞赏着，“如果欧内斯殿下赐下火刑，我将会号召所有人组织火刑架，以供大家观看。”
“哇哦。”亚当斯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
“唉，林莘是个优秀的人才。”尤黎普像是惋惜一般的说，“主教，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殿下，这是对死灵法师最普通的死刑。”
主教想了想，眼中闪过犹豫。
“比起异教徒刑法，火刑足够仁慈。”
“哦，审判异教徒至少需要十天，那些刑具简直超乎想象。”亚当斯在一边看着热闹。
“这实在太残酷了。”尤黎普有些不忍。
处置异教徒的疯狂历史放在任何时代都会令人恐惧，因那个年代时局动荡，衍生了许多可怕而无法理解的法律。
主教与他们寒暄过后，便与等候在外的神职仆从离开。
一干祭司正在大厅里等待，见主教现身，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
“主教大人，那名巫师…”
“他被关了三天，并沐浴在圣光里，不可能逃跑。”
“真是狡猾的死灵法师！”
祭司们立即出声斥责，主教眉头紧皱，又接着说。
“我们的处境比他好不到哪儿去，普罗米斯特决定转教，我们都会被当做异教徒。”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沉默了，主教思索着退路，叫来高级祭司传话。
“圣子还在学院吗？”
“是的。”高级祭司点点头。
“立即给他传信。”主教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将这名死灵法师也写进去。”
“他叫什么名字？”
“林莘。”主教叹了口气，“现在散会。”
与此同时，留在王城的夜枭佣兵团正在议论。
他们被安置在住房里，享受着外来使者的待遇。
“这儿可真大啊。”尼尔摸着拥有上好触感的真皮沙发，口中赞叹着。
“因为老大的身份，那些人也对我们变得恭敬了。”薇薇安摸着身上的法师袍，有点犹豫，“我要不要也换上裙子呢？”
“换吧，想穿什么穿什么。”阿贝笑着说。
“嗯！”
薇薇安不知想到什么，噘着嘴小声嘟囔。
“现在林莘应该出境了吧，我想问他到哪儿了，一直不回我消息…”
“他也没回我消息。”尼尔跟着说。
“是有什么事情吗？”
萨菲罗听着他们谈论，悄悄走出门，当他取出传信卷轴查看后，表情突然骤变。
此时，侍女从拐角处走来，一见萨菲罗，她的双眼顿时亮起来。
“你好啊，萨菲罗。”
“安娜，今天过得怎么样？”萨菲罗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知道你一定过得很好，因为你比昨天还要美丽。”
“真的吗？”安娜脸颊微红。
“见到你，我都有点迷路了。”萨菲罗扬了扬眉，“能告诉我光明塔路线吗？”
“当然可以，但你很难进去，因为那儿只有神职人员才能出入。”安娜爽快的指出路线。
萨菲罗与他道别后，转身去准备行头。
到了傍晚，欧内斯避开与众人会面，穿戴上装备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凝望那座白塔。
忽然，尤黎普从尽头现身。
“欧内斯，你不参加晚宴吗？”
“不用了，我需要出去一趟。”欧内斯平静的说。
“我以为你会试着改变。”尤黎普缓步走近，两张相似的面孔隔空遥望，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欧内斯看着尤黎普，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尤黎普却变了脸色，显现出焦虑。
“欧内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
“就在抵达王城那一日，林莘被人带入光明塔中。”
尤黎普双眼摇摆不动，动荡不安。
“他是名死灵法师！”
这一刻，欧内斯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第129章 执念
“这是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欧内斯的表情依旧冰冷，没有一点反应。
尤黎普有些窝火，忍不住追问。
“他背叛了你，对此，你一定很难过吧？”
“没有。”欧内斯果断道。
看着欧内斯毫无波澜的面孔，尤黎普有些怀疑。
他明明跟林莘是那种关系…
难道他之前都是装的？
“还有什么事，我要走了。”欧内斯俯视着尤黎普，内心却并不平静。
早在两天前林莘没有回复后，他便开始寻找林莘去处。
欧内斯不是没有想到林莘暴露的可能，但近日没有传出光明教会捕捉巫师的消息，他无法确定这个猜测。
“欧内斯，你知道林莘的身份吗？”
欧内斯瞳孔微缩，正要作出回应时，尤黎普替他做出了回复。
“不，你一定不知道…你可是佣兵工会的巫师杀手，怎么可能跟死灵法师混到一起。”
欧内斯眼神闪烁，避开尤黎普探究的视线。
他说的没错，一个是赫赫有名的巫师杀手，一个是臭名昭著的巫师，两者有着显著的差别，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当他们暴露时，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两者能够和谐共处…
此时，欧内斯再次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煎熬。
当事情超出他控制时，他总会难以自制的思考。
“这件事还没有公开，该死的，林莘竟然是名高级巫师！”尤黎普在落地窗前踌躇，嘴里不停咒骂着，“我以前可是很相信他的！”
他看起来比欧内斯还要激动。
欧内斯丰富的经验令他迅速平复心情，开始思索对林莘最有利的方案。
显而易见，潜入光明塔释放林莘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么做的后果，便是林莘会永远离开普罗米斯特…
欧内斯浅蓝色的眼瞳快速闪过几丝焦躁。
他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即便是林莘短暂的离开王城，也让他难以忍受。
“欧内斯，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尤黎普忽然出声。
“王城出现死灵法师会令人不安。”欧内斯垂下眼眸，“我们可以私下处理这件事。”
听到他的回答，尤黎普双眼一暗，有些渗人。
“你想怎么做？”
“我没有想好。”
欧内斯的大脑快速分析着局势，立即将哈灵顿的情况全盘托出。
“我曾在学院里见过巫师团队，他们可能拥有同伴。”
“哦，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展开营救活动。”尤黎普困惑的说。
欧内斯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正在计算萨菲罗等人出入光明塔的时间。
由于光明神飞升，如今的圣光已经不复从前，而萨菲罗在今天提前探过光明塔地形，如果能找到突破点，救出林莘并不算难。
“但是，林莘是你的下属，由你处置更合适。”
尤黎普大方且慷慨的交出林莘的处决权，诚恳的看着欧内斯。
“从今往后，我会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的，这件事相关王城荣誉，希望你能做出合理的选择。”
“……”欧内斯的下巴有些紧绷。
“背叛者值得终身难忘的教训。”尤黎普紧握欧内斯的手。
欧内斯闭了闭眼，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尤黎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畅快，整个人像是飞起来一样轻盈。
此时，灯火被幽蓝色侵蚀，墙壁上逐渐出现黑色女神像的影子。
“尤黎普，你将压力转给了欧内斯，真是不错的做法。”
“他看起来很冷静。”尤黎普复杂的说。
他本以为能看到欧内斯失控那一面，遗憾的是，欧内斯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亲爱的，你不懂欧内斯，他是个刚强的人，怎么会将情绪展现给别人呢？”黑色女神像的身影陡然拔高，环绕在尤黎普身边。
“你的意思是…”尤黎普脸色转喜，忍不住笑起来。
“快将这件事告知哈特勒斯一世。”女神像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
“照我的话去做，你会看见你想要的。”
黑色女神像纯黑的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的说。
“快去，今晚就告诉你的父亲。”
光明塔中，林莘已分不清白天黑夜，只因那圣光无时无刻不在闪耀。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肌肤被烧干，那些皮肉暴露在圣光下，仿佛能看到每根血管。
跪下的双膝也早已失去知觉，被这样对待，时常会让他反省自己所做的事。
就像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林莘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闭上双眼积攒力气。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
“主教大人突然叫我们来查看状况，是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
伴随两人低语，他们走入囚室之中。
但在看到被铁链拴住双臂的死灵法师后，二人情不自禁的闭上嘴巴。
眼前的巫师衣不蔽体，上半身几乎赤果，他的肌肉线条流畅，均匀分布在身体上，譬如白雪般细腻富有光泽的肌肤惹人瞩目，在圣光沐浴下更加亮眼。
神职祭司目光缓缓上移，看到了充满隐忍与折磨的面孔。
巫师的长相相当具有迷惑性，单看外表，绝对是名不会惹人怀疑的贵族法师，没有表情时，则显十分高傲。
就像是现在，他闭眼忍耐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傲慢极了。
“撑得时间还挺长。”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嘲讽，企图击碎林莘的自尊心，“再过不久，你的生命便到了尽头，卑劣无耻的死灵法师就该是这种下场！”
林莘闻言，只是睁眼扫过他们，像是休息一般再次闭上双眼。
“光明神在上，你的姿态还是这么高傲！”那人有些破防，差点冲上去。
“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另一人立即拦住他，开始向回走。
当房内恢复死寂，林莘缓缓松了口气。
与其他死灵法师一样，他对于圣光有着与生俱来的抵触，也包括这些见缝插针的神职人员！
他发誓，出去后一定会将尤黎普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这么一想，林莘对于制作高级傀儡充满了兴趣。
如果将尤黎普的器官全部腾出来制成人形兵器，那些普罗米斯特的皇室见了一定会大惊失色的。
抱着对尤黎普的愤恨，林莘再次陷入等待之中。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当欧内斯得知他的处境，会动身来帮助他逃离光明塔。
只要他离开这鸟地方，第一件干的事便是逃离普罗米斯特。
跑的越远越好。
林莘想到远在苏都的克阿鲁和村民，无比庆幸自己将徽章戒指交给克阿鲁。
这些人要是翻出博特家族的徽章戒指，很可能会着手调查苏都，到那时，他便不能保护苏都所有人的安全…
林莘清醒了没一会儿，便被圣光照的昏昏欲睡，不久便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传来动静。
有人走入囚室之中，林莘当做是光明神的仆从来嘲讽，索性不作反应。
“林莘。”
熟悉的男声传来，林莘立即睁开了双眼。
欧内斯的身影近在咫尺，他沐浴在圣光里，像是被光明神祝福的圣子。
经过这些天的痛苦，他深刻的了解两人之间的差异。
酝酿在口中的语言几经改变，最后成了询问。
“现在是什么时间。”
“黎明时分。”欧内斯的声音带着历经生死后的疲惫，“你被关了四天。”
林莘集中精神，终于看清强光下的欧内斯，他身上的铠甲沾满血液，就连头盔也不曾幸免。
“我已经暴露了。”
林莘被铁链拴住双臂，整个人呈下跪姿势，他只能拼命抬起头，才能与欧内斯对视。
“什么时候能出去？”
“很快，我派了萨菲罗，我们会协助你离开光明塔。”欧内斯卸下头盔，露出一头金色短发。
林莘刚放松的心脏因欧内斯那张与尤黎普相似的面孔而快速跳动，面对这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他头一次生出了其他情绪。
“对不起，我没能第一时间察觉你的动向。”
欧内斯生硬的安抚着，他走近林莘，蹲下身伸手抚摸他略带伤痕的脸颊。
“我不该让你陪我到王城。”
林莘的抵触有些松懈，欧内斯浅蓝色的眼珠闪过几丝心疼，这令他的动作不可思议的温柔。
“哦，出去后我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林莘故作轻松的说。
在欧内斯眼中，林莘的惨状令他生出愤怒的火苗。
如果能斩断束缚他的锁链，他将会毫不留情的拔剑。
但现在…
还有比拔剑更重要的事。
“离开后，你会去苏都吗？”欧内斯轻声询问。
“不会。”林莘皱了皱眉，“我要离开普罗米斯特，越远越好。”
欧内斯沉默了一会儿，那股冰凉的视线牢牢锁定住林莘，让人背后发寒。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
“最少一年，也可能是三四年，我不确定。”林莘迎上欧内斯的目光。
他的答案相当明确，摆在欧内斯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便是放他离开。
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欧内斯的眼神顿时冷如寒冰，仿佛要就此冻结林莘。
他给人的压迫感向来强烈，但林莘足够了解他，才无所畏惧。
“欧内斯，该做抉择了。”
林莘遵从理智，忍住即将喷薄的情感。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欧内斯深深凝视着林莘，像是要将他现在的样子刻入心底。
“我知道了。”
他垂下眼眸，快步走出囚室。
光明塔中层，主教正在焦虑的徘徊，欧内斯一现身，他便迎上来。
“欧内斯殿下…”
“主教，那里需要一张床，以及保证三餐。”欧内斯直直看着主教，“现在去办。”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压人的气势宛如一座大山，将主教压的喘不过气。
仅此一眼，他便能肯定，欧内斯远比普罗米斯特任何人都更难对付。
“好，我尽快处理。”主教咬着牙答应下来。
“我希望今天能看到结果。”欧内斯声调加重，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好…好的。”主教身体紧绷，前所未有的紧张席卷他的身体，令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欧内斯腰际的穿甲剑上。
如果他说不，欧内斯一定会拔剑抵住他的喉咙！
“感谢你，主教大人。”欧内斯的敬称像是嘲讽一般，凉嗖嗖的刮过主教耳膜。
主教立即低下头，看着地板不敢出声。
等到欧内斯离开后，他的双腿打颤，止不住的恐惧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欧内斯…可怕的男人！
欧内斯快步走下长长的楼梯，他的脚步与板甲摩擦的声音回荡在楼塔，冰冷而无情。
若能代替光明塔，他甘愿做那对束缚林莘的锁链。
将他囚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即便会遭到他的怨恨…
光影交错间，欧内斯毫无变化的脸显现出一股极深的执念。
他不只有一个选择。
第130章 火刑
在欧内斯离开后，不知过了多久，林莘的囚室涌进来许多祭司。
为首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光明神主教，在他命令下，所有人开始往里面放东西。
林莘看到他们安置了一张柔软的床，甚至有盛了食物的餐具。
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
鬼使神差，林莘想到了断头饭，忍不住跟最近的祭司问话。
“你好…我能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一切是主教大人的吩咐。”祭司看也不看他一眼，刻板的说道。
林莘立即望向主教，只见他缓步走来，目标竟然是充满光明神力的锁链。
“从今往后，你能活动的区域会增大。”
主教不带感情的看着林莘，尽显神职人员的高贵。
“主教大人，世人皆称光明教会对于巫师十分谨慎，当然，如果你们破除先例，这是我的荣幸。”林莘昂起头，开始发挥他过人的口才。
“哼，真是花言巧舌的巫师。”一名祭司轻蔑的说。
“我并没有破处先例，这一切都是欧内斯殿下的旨意。”
主教俯视着林莘，傲慢的开口回答。
“比起这些，我更好奇你是通过什么手段迷惑了欧内斯殿下。”
“答案显而易见，你不觉得我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吗？”林莘被人扶到床上，看起来悠闲极了。
主教轻笑一声，带着一众人快速离开囚室，他们刚一走，林莘再也装不下去，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该死的，他的身体经过四天圣光灼烧，稍微碰一下都疼得厉害！
林莘扫过盘子里的食物，决定先补充体力。
现在看，欧内斯可能做出了选择。
尤黎普将他送入光明塔极有可能是针对欧内斯，只要他偷偷离开，尤黎普也很难指责他…
林莘回忆着与欧内斯的共处时光，心里泛起几丝苦涩。
他不是不喜欢男主，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很难走到最后。
谁叫他是死灵法师呢？
林莘忍受着照拂下的圣光，望向洁白的地板，那抹纯色像极了照在欧内斯盔甲上的月光，纯粹而美丽。
黑夜中，欧内斯总会拿起武器战斗，直到黎明出现。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他感谢欧内斯，因为他教会了自己勇敢为何物。
与此同时，夜枭佣兵团正聚在庭院里闲聊。
“快看，那儿都是美女！”
“王城的姑娘可真是太正了…”
尼尔和阿贝猛看路过的淑女，一个个双眼放光。
“喂，你们就不能收敛一点吗？”薇薇安嫌弃的往前面坐了坐。
“好不容易萨菲罗不在，是时候轮到我们发挥了。”尼尔笑着说。
话音刚落，萨菲罗便从拐角处走来，面对一干身着宫廷裙装的时髦女孩，他绅士似的低头行礼，顺带附赠一个微笑。
许多人被他迷人的外表吸引，红着脸快步走开，也不乏胆大者向他搭话。
“尼尔，每次都是你刚说完，萨菲罗就出现，你们很有缘啊。”阿贝遗憾的叹气。
“他怎么又来了！”尼尔握紧双拳，见萨菲罗开始骚包的推销自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乖乖坐回椅子上。
当萨菲罗回来时，身上已经沾了许多香气。
“你们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他笑着发问。
“舒服极了。”尼尔闷着声音，“就跟你和女孩说话一样。”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向你传授些男女交往的技巧。”萨菲罗从容的坐到沙发上，他翘起二郎腿，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太受欢迎也很麻烦，我真切的希望你们也可以体会到这种感觉。”
尼尔和阿贝陷入沉默，他们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同一种情绪。
萨菲罗实在太欠揍了！
就在这时，薇薇安忽然问道。
“林莘四天没有回消息，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是啊，我也在问他。”尼尔取出传信卷轴，有些疑惑。
“如果他遇到了难题，老大会行动的。”阿贝温和的说。
他的安抚向来让人备受关怀，薇薇安坚持了没一会儿便转移了视线，只有萨菲罗默不作声，他缓缓看向那座白色光明塔，浅色的双眼充满严肃。
林莘被秘密关押在光明塔中，他的巫师身份已经暴露，显然不能继续留在普罗米斯特。
头儿下一步会怎么做？
傍晚，在欧内斯即将离开时，有人忽然敲响房门。
“进。”
“欧内斯，是我。”尤黎普走入门中。
他看起来有些焦虑，似乎正为什么事而烦恼。
“怎么了。”欧内斯只扫了一眼，便注重眼前的装备上。
“我从主教那儿听到了你的动作。”尤黎普慢慢走近，心事重重的说，“欧内斯，你还将林莘看做是同伴吗？”
“不，他是一名死灵法师。”
欧内斯的回答很快，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他又强调了一遍。
“我比谁都更清楚。”
“那你为什么要减轻他的惩罚？？”尤黎普满脸不解。
欧内斯沉默了一会儿，描述出另一番场景。
“他向我反省自己的错误，而他从未伤害过无辜者，我想让他体面的离开。”
“哦，看起来你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他。”尤黎普身体紧绷，死死观察欧内斯的反应，“方便告诉我吗？”
“不，我正在思考。”欧内斯一口回绝。
尤黎普狠狠吸了口气，似乎想以此来减轻愤怒。
要知道在王城里，可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既然你看开，我就不再劝你了，毕竟你们之前的关系很好。”尤黎普换上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欧内斯，我不想看到你为他伤心，这些巫师都是最肮脏的存在！”
欧内斯手下一停，没能扣住板甲，但很快，他又继续动作。
尤黎普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朝欧内斯孜孜不倦的输出。
“一想到接下来的时光，我就十分开心，想一想，我们有多少年没在一块聚了？”
欧内斯没有发声，在他提起穿甲剑后，便朝门外走去，尤黎普追着他一路出门，最后只得到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
“再见，尤黎普。”欧内斯下了楼梯，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家伙…
尤黎普捏紧拳头，望着欧内斯的背影充满压抑的怒火。
这时，窗外强风拂过，走廊上灯火摇曳，很快变了颜色。
“尤黎普，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尤黎普维持着情绪，像平常一样开口，“我的父亲会在明天召见他。”
“这实在太棒了…”
女声语调陡然拔高，像是在尖叫一般狂笑。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欧内斯的选择了！”
恐惧神似乎窥到欧内斯的未来，处于一种激昂疯狂的状态中。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尤黎普有些好奇。
“我看到了一张后悔的面孔。”
黑色女神像抬高手臂，轻轻指向尤黎普的心脏。
“还有一颗痛苦到滴血的心脏。”
“你的意思是，欧内斯会受折磨？”尤黎普的表情终于带了点欣喜。
“当然，而这只是他迈出的第一步。”恐惧神的声音循循善诱，吸引着尤黎普前进，“接下来，需要你们激发他对普罗米斯特的荣誉感，让他成为真正担得起责任的勇士。”
“什么？”尤黎普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顿时露出抗拒。
他根本不想让欧内斯有任何表现的机会！
“人类获得的越多，就渴望的越多，凡人之躯，怎么可能抵得过贪婪诱惑？”
尤黎普半信半疑，成了一名沉默的聆听者。
“当欧内斯因自身诱发的贪婪而改变心意，那将是我收割果实的最佳时机！”
恐惧神的身影慢慢扩大，一点点笼罩住走廊。
“崩溃吧，恐惧吧！要将欧内斯从神坛上彻底拉下！”
夜晚降临后，大地渐渐步入沉睡，当黎明的曙光降临时，欧内斯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入城堡。
在他来到王城第一日，马尔纳萨公爵早已为他贴心的准备好出入的小路，以便他出行。
在这个时间，只有一些仆从在忙碌。
“喂，你看到了吗？”
“是啊，欧内斯殿下每天都会起得这么早…”
“但他的身上有血啊！”
一些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欧内斯的气势过于强大，相较亲民的尤黎普，他们没人敢上前打招呼。
当欧内斯走入大厅时，一名身着高级衣料的侍从正在等待他。
“欧内斯殿下，哈特勒斯一世要见您一面。”侍从毕恭毕敬的说。
“走吧。”欧内斯没有犹豫。
侍从立即带路，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欧内斯的记忆回到了幼时，对于他而言，这偌大的城堡曾经也是他的家，但在穆塔沙事件过后，他深刻的体会到，这一切并不属于他。
或许他天生就是个孤魂野鬼，适合去一些偏僻的地方送死。
欧内斯跟着侍从来到哈特勒斯的办公室，在得到许可后，欧内斯走入被打开的大门中。
这里十分温暖，地上铺有厚重的羊毛毯，那些高的离谱的图书架撑高了视野，使得坐在办公桌前的哈特勒斯有些瘦弱。
欧内斯忍住那股莫名的冲动，向哈特勒斯行礼。
“早上好，哈特勒斯一世。”
“早上好。”哈特勒斯正俯首于一堆文案间，抽空说了句，“找地方坐吧。”
欧内斯见状，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当哈特勒斯再次昂首时，见到欧内斯的距离皱了皱眉。
“坐到我面前，孩子。”
欧内斯愣了一下，坐到了哈特勒斯对面的椅子上。
哈特勒斯似乎很忙，只能在休息的间隙喝一口水，欧内斯等了一会儿，在他结束一人冗长的文件后，终于放下手中羽毛笔。
“回来的感觉怎么样？”他按着太阳穴问道。
“还好。”欧内斯回答。
哈特勒斯注意到他未卸下的头盔，那上面还沾有血迹，像是保护欧内斯的壁垒一般，将他隔绝在外面。
“摘下头盔。”哈特勒斯命令道。
欧内斯沉默的照做，当他露出与哈特勒斯相仿的面容后，忽然问了一句。
“我这样会弄脏你的椅子与地毯。”
“对于一名骁勇善战的高级剑士，那并不重要。”哈特勒斯对上欧内斯冰蓝色的双眼，加重了语气，“你对我抱有不满吗？”
“我这些年确实过于疏忽你，无论你做了任何事，你都是我的儿子。”
哈特勒斯的视线似乎多了几丝温度。
“你比尤黎普更加成熟，我很高兴看到你的蜕变，这是件好事。”
“谢谢。”欧内斯眨了眨眼。
哈特勒斯很懂得如何让人放下警备，当然，也可能是欧内斯对于亲人存在感情，两人聊了没一会儿，他的心情便慢慢转好。
而在这时，哈特勒斯忽然问起光明塔的事。
“我听说光明塔秘密关押了一名死灵法师，他是你之前的同伴，对吗？”
欧内斯紧抿双唇，点了点头。
“是的。”
“他背叛了你的信任，这不该出现在一个成熟的团队之中。”哈特勒斯完全站在欧内斯的角度思考，“你的其他下属如何看待这件事？”
“他们的关系非常好，我还没有告知。”欧内斯沉声回答。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哈特勒斯对上欧内斯的眼睛。
此时，欧内斯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冷静，因为他正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压力。
面前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
在欧内斯即将回答时，哈特勒斯忽然转移话题。
“我通过了异教徒的刑罚方案，光明教会最近很紧张，但民间仍有人不满足当下生活。”
“父亲，你的意思是…”欧内斯几乎要猜到哈特勒斯接下来的话。
“是的，我想让这名死灵法师重现异教徒刑罚，以此来震慑异端者。”哈特勒斯双手交叉叠于桌面上。
这一刻，欧内斯的心脏狂跳。
他知道异教徒刑罚有多么残忍，那些刑具简直不可理喻，超乎所有人预料中的残忍！
如果是林莘…
欧内斯仅仅只是想象了一下林莘受刑的模样，便不想再去思考异教徒刑罚的可能性。
他不能承受这种痛苦。
“欧内斯，想好了吗？”
面前，哈特勒斯正在静静的注视他。
“是的，我想好了。”欧内斯浅蓝色的双眼盖过心中的焦虑，表现的异常平静。
“让人着手在广场重心准备火刑架，速度要快。”哈特勒斯像是对待公事一样，就此决定林莘的生死。
“距离捉捕过去了四日，今天是第五日，要在第七日吗？”欧内斯垂下眼眸。
“可以，第七天是个好时间。”
哈特勒斯笑了一下，他缓缓起身，走到欧内斯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第131章 囚牢
第五日夜晚，光明教会的主教在进行完一系列祷告之后，准备净身爬上床睡觉。
而在这时，一名自称是尤黎普侍从的人敲响了房门。
“教主大人，我是尤黎普殿下的侍从。”
“你有什么事？”主教重新迈下床，直接打开房门。
但门外站的并不是侍从，而是亚当斯与尤黎普。
“尤黎普殿下，亚当斯阁下，请问你们…”主教有些摸不清两人主意。
“我们有事找你，晚上太黑了，尤黎普殿下担心主教大人走夜路不安全，特意亲自来商议。”亚当斯扶了扶鼻子上的眼睛。
“那里有什么问题，快进来吧！”主教立即将两人迎进来。
“主教的房间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亚当斯打量着主教的房间布置，在一些光明神神像前观摩。
这个房间不仅仅只有这两种颜色，只是亚当斯说的较为夸张，不过，主教现在没有心情与他闲聊，他立即为尤黎普倒上热茶，开始了会谈。
“尤黎普殿下，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的，我临时接到消息。”
尤黎普从空间袋里神神秘秘的取出一卷加盖印鉴的文件。
主教接过来借着灯光仔细一看，顿时傻眼了。
这上面写的并不是什么处理谋反者的信息，而是对于异教徒施下的惩罚！
“尤黎普殿下，我想，普罗米斯特的群众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战争神，他们信仰了光明神有上百年，转变需要一段时间…”主教口不择言的解释着。
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级了，可不想进那种牢房里走一趟！
“主教大人，你没有看清楚。”尤黎普指了指最后几段话，“这是对于那名被关入光明塔的死灵法师所做出的决策。”
“是这样啊…”主教反反复复查看，在确认受刑者是林莘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看法吗？”尤黎普收起文件。
“死灵法师向来信仰邪神与恐惧神，这两者是不折不扣的旁门左道，林莘身为异教徒，理应受到刑罚，我十分赞同哈特勒斯一世的决定！”主教义愤填膺的说道。
“主教大人，这儿还有一封追加的文件。”亚当斯笑眯眯的取出另一封文件，稳妥摆到主教面前。
这一封则是在伊沙王城中心广场摆设火刑架的命令，明早就会设立看台，并抽出人员组织和维持纪律。
“哦，这是要给死灵法师上火刑的意思。”主教看完后，对于哈特勒斯一世的想法有了猜测。
“我有些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如何处置那名巫师？”尤黎普皱紧眉头。
“这个文件是最常用的文书，我想，哈特勒斯一世是想用传统火刑来处置巫师。”主教说出他的想法。
“这个决定也有欧内斯的意思，所以，哈特勒斯一世是遵从欧内斯吗？”亚当斯毫不避讳的说出重点。
主教一听到欧内斯的名字，顿时觉得胃疼起来，再看尤黎普虎视眈眈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可能欧内斯殿下刚好与哈特勒斯一世是同一种想法。”
主教观察着面前两人的表情，忍不住加上一句。
“毕竟异教徒刑罚实施起来有些困难，普罗米斯特的人口很多，他们需要扩大牢房才能拷问异教徒…”
“不，哈特勒斯一世是希望用异教徒刑罚处置林莘。”尤黎普否认主教委婉的说法。
“尤黎普殿下，一切皆有可能。”亚当斯小声提示着。
“哦，是我太敏感了…”尤黎普立即回神，向主教行礼道别，“打扰了，主教大人，祝愿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再见，尤黎普殿下。”主教送走这两座大山，如释重负的躺在床上。
看起来，他不用再担心如何对待林莘了，既然哈特勒斯下令，无论是使用哪一种方法，林莘都逃不了必死结局。
而死灵法师本该如此。
欧内斯才是古怪至极，竟然去讨好一名巫师…
主教喝完安神茶后，终于放心的睡下。
另一头，尤黎普和亚当斯刚刚走出房门，尤黎普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哈特勒斯一世改变了主意！”
“可能是这样吧…”亚当斯见尤黎普越来越愤怒，忍不住说道，“但无论怎样，他们都会处死林莘，不是吗？”
尤黎普的重心并不在林莘结局上，他满心都被哈特勒斯一世为欧内斯改变想法而占据，以至于无法恢复理智。
哈特勒斯一世被冠以最伟大的君主之称，身为他的儿子，尤黎普一直以此为荣。
而现在，他的父亲被一个低贱便宜的欧内斯诱导，竟然顺从他的心意变了决策，这怎么不叫他生气？！
“该死的，没想到欧内斯竟然如此花言巧语！”尤黎普几拳砸在墙上，发泄着怒火。
“尤黎普殿下，当心身体！”亚当斯连忙去阻拦。
“他不配做我的弟弟！”尤黎普一转头，露出满眼血丝的眼球，将亚当斯看的一愣。
“冷静点，殿下，这或许有另一个可能。”亚当斯极力安抚尤黎普的情绪，并试图将他往回拉。
“还有什么可能？”尤黎普仿佛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对欧内斯抱有的敌意达到顶峰。
他一把揪住亚当斯的衣襟，整个人贴上前询问。
“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可能？！”
“林莘跟欧内斯的关系相当好，这也许是哈特勒斯一世为了逼欧内斯做出选择而做的决定。”亚当斯捏好眼睛，熟练的说出心中所想。
尤黎普一愣，手下力气逐渐放松，直到最后推开亚当斯。
“也是存在这种可能的，殿下。”亚当斯整理着衣服。
“你说的对。”尤黎普像是从刚才的状态抽离出来，冷静的不可思议。
“你跟哈特勒斯一世相处的时间最长，有见过陛下关心过欧内斯吗？”亚当斯整理好衣襟，挺起胸膛走上前，“他可能与我们相同，我的父亲也这样认为。”
“最好是这样…”
尤黎普自言自语，没多久便开始向外走，亚当斯跟在他身后，心里满是苦水。
自从欧内斯出现后，尤黎普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
就像是丝芙一样，面对欧内斯总会展现出歇斯底里那一面，难道这种性格也会具有遗传？
怀着莫名其妙的猜测，亚当斯登上了回去的马车。
第六天到临时，在中心广场处置死灵法师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知道光明塔关押了一名犯人。
“你今早听到了吗？光明教会捉到了一名巫师！”
“这个消息简直来的太突然了…”
“快点处置他吧。”
城堡里，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他们可以不用挤在人堆里观看巫师被处置，只需站在城堡三层，便能看到中心广场上发生的任何事。
夜枭佣兵团自然听到这则消息，所有人都在担心，这名巫师是否为林莘。
“林莘没有回消息，确定是他吗？”
“他已经消失了六天，说不定抵达普罗米斯特的边境…”
薇薇安和阿贝猜测着林莘的行径，唯有阿贝沉默，他找到萨菲罗，开门见山的问道。
“老大有什么主意？”
“我正要去问他。”萨菲罗刚一开口，便暴露了事实。
“萨菲罗，什么时候发现的。”阿贝皱紧眉。
“第三天，当时我只是猜测，后面证实了这一点。”萨菲罗观察着周遭环境，压低了声音，“阿贝，不要告诉任何人。”
“嗯，我去准备一下。”阿贝点点头。
他们都不会认为欧内斯会对林莘见死不救，林莘虽然是个死灵法师，却做了不少好事，比任何法师都要像一名真正的法师。
更何况，他曾经救过薇薇安，他们不需要出卖同伴。
萨菲罗开始寻找欧内斯，就在路上，他收到了欧内斯的消息。
欧内斯告知了地点，萨菲罗赶到后，他正站在窗边俯瞰整座王城风景。
“头儿，林莘要上火刑架了，就在明天。”萨菲罗气喘吁吁的说。
他赶路花了不少力气，只为了快速见到欧内斯。
“我知道。”欧内斯平静的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要怎么做？”萨菲罗有些担忧，“这是哈特勒斯一世下的命令，你也不好办事吧？”
违抗君主，就是违抗整个国家。
“我想到了另一种方法。”欧内斯微微转身，望着站在走廊边上的萨菲罗，“在火刑架下动手脚。”
“哦，那样，林莘会当众消失。”萨菲罗想了想，很快领略到欧内斯的意思，“头儿，你是想让其他人认为，林莘被死灵法师同伴救走了！”
“是的。”欧内斯点点头。
“这是个好主意。”萨菲罗这才感觉轻松了一点，“林莘逃脱之后，一定会赶上出去的路，我们要趁哈特勒斯一世在封锁交通工具前帮助林莘出境。”
他开始计划之后会发生的事，而欧内斯却陷入沉默。
“头儿？”萨菲罗挑了挑眉。
这实在太罕见了，欧内斯竟然会走神。
欧内斯双瞳微动，缓缓看向萨菲罗。
“他不用非得出境。”
“头儿，他不可能不出境，现在他最梦想的事，就是逃离普罗米斯特。”萨菲罗一口咬定林莘的想法。
在他们私下的交流，林莘可是表明过自己的态度。
他是个说跑就跑的人，这段时间可能是跟欧内斯谈恋爱的原因，放弃了一些机会。
但在萨菲罗看来，林莘自然是远离他们最好。
身为一名死灵法师，跟着欧内斯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萨菲罗对于林莘计划的一切，都在欧内斯诡异的话语中戛然而止。
“他可以试着依靠我。”
欧内斯的表情不似作假，透着一种诡异的执著。
“什么？”萨菲罗睁大双眼，“头儿，你…”
“现在开始准备。”
欧内斯垂下眼眸，避开萨菲罗震惊而疑惑的视线。
“救出林莘后，将他送到指定地点。”
那他后面该怎么出王城？？
萨菲罗张大嘴，到口的话却成了一片空白。
渐渐地，他明白了欧内斯的想法。
他是想将林莘留在身边！
这实在太恐怖了…
萨菲罗不禁思考起林莘今后的处境，欧内斯的决定向来慎重，既然他有了计划，便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虽然他不知道欧内斯会将林莘关在什么地方，但他能肯定，后面应该是见不到林莘了…
“走吧。”欧内斯的声音将萨菲罗拉回现实。
萨菲罗应了一声，浑浑噩噩的跟着欧内斯离开，而在出了建筑后，刺眼的阳光顿时照下，萨菲罗抬手挡了一下，头脑顿时清醒不少。
光明塔中的林莘未曾得知这一切，当欧内斯到来时，他正坐在床上思考一切。
“能休息吗？”欧内斯轻声问道。
“还可以。”林莘有些无力。
这些天的圣光将他照的没有一点能力，随着时间推移，他都要以为自己快残废了！
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你一直在等我吗。”
“是的。”林莘点点头。
他眼角余光看到，欧内斯扬起了一抹笑。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第132章 快走
“有什么好事。”
林莘用了点力气，慢慢直起背。
欧内斯心情不错，难道是能出去了？
“我只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欧内斯走近林莘，伸手摸上他的黑发。
而他下一句话，却叫林莘停止呼吸。
“哈特勒斯一世下了命令，你将会在明天登上伊沙王城中心广场的火刑架。”
“你的意思是，我会死。”林莘眨了眨眼，昂头对上欧内斯的双眼。
“我能让你逃出去。”
欧内斯动作轻柔，浅蓝色的眼瞳静静凝视着林莘的脸，其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看不透的坚硬。
林莘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仅靠一个眼神便确认欧内斯做了坏事，实在说不过去…
尽管他的直觉在疯狂敲响警钟。
他现在需要凭借欧内斯逃出光明塔。
“不相信我吗？”欧内斯的指尖停在林莘下巴，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这个举动带着一点轻浮，林莘想避开他的手，却被锁链限制住空间。
“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林莘压下心底的疑惑，露出一个笑。
“我在火刑架下布置了机关，当死灵法师出现时，你会从中心广场彻底消失。”欧内斯毫不吝啬的解释。
他什么时候能让死灵法师来帮忙了？
“在你消失之后，我偶然活捉了两名巫师，他们将代替你的位置，在所有人面前被烧死。”
欧内斯仿佛读懂林莘的疑惑，他垂下的眼睫浓密而灿烂，有种温柔的错觉。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计划。”林莘故作轻松的说。
在欧内斯眼中，林莘的疲惫让他带上几分脆弱，因沐浴圣光的锁链束缚，他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动。
就如现在一样，他甚至不能躲开自己的手。
欧内斯望着林莘略带忍耐的面容，心底恶的那一面被慢慢激发。
林莘完全能待在另一间舒适温暖的温床，他已经修建好了密室，只等它的主人入住。
在那儿，巫师将会为了讨好他而使劲浑身解数，亦或是展现更加魅惑的姿态取悦他，只为了能够逃出去。
而他，将会掌握这名可怜的巫师的命运。
多么令人心动的计划。
这一刻，欧内斯无比激烈的渴望幻想成真，他浑身血液因林莘而发抖，叫嚣着将他困住。
他们二人交合之夜，也将会是终身难忘的回忆。
欧内斯舔了舔嘴唇，仿佛那火辣而诱人的场景就在眼前。
让巫师成为只能在他掌心起舞的蝴蝶。
“现在是什么时间。”林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第五日晚上。”欧内斯的语气有几分轻快，“我该走了。”
他的脚步一如来时的急促，没多久变离开囚室。
在确定能够离开光明塔后，林莘重重松了口气。
这些日历经圣光沐浴，让他几乎感受不到体内的魔力。
要是能逃出光明塔，他一定会离开伊沙王城，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再行动。
在许多想象之中，林莘仰面躺到床上，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囚室迎来了主教，他让祭司们在门口等候，独自一人会见林莘。
“巫师，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吗？”主教昂起头颅，高高在上的质问。
“你们要把我送上火刑架。”林莘一动不动的说。
“看来你已经知道一切了。”主教审视着林莘，“但在今早，耶来姆尼派来了米尔顿副院长，他希望能够拖延你的时间，并将你转送到耶来姆尼的光明神殿。”
听到米尔顿的名字，林莘睁开了眼。
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想保住自己。
“伟大的哈特勒斯一世拒绝了这个请求，他想要米尔顿副院长站在城堡中，与他一同观看这场火刑。”
“好吧，谁叫我是个死灵法师呢？”林莘像是自暴自弃的说，“哦，我可是比法师还仁慈的死灵法师。”
主教充耳不闻，只是俯视着林莘。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值得那么多人冒着风险帮助你？”
“主教大人，你看不出我是个具有人格魅力的巫师吗。”林莘语调一转，竟然对着主教调侃起来，“如果你能跟我聊上半天，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我知道足够多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主教挑了挑眉。
在他看来，能够骗过耶来姆尼的院长与哈特勒斯一世的儿子，林莘的谎言已经足够真诚了。
“主教大人，你对异教徒方案怀揣不安，夜晚难以安眠，对吗？”林莘反问。
这一刻，主教又回忆起昨晚反复思考的问题。
哈特勒斯一世究竟想做什么？
因光明神离去，他们这些虔诚的信徒完全被抛弃，一些祭司甚至心生不满，开始商量着转教战争神。
他终身信仰光明神，自然不会背离他的神。
而在失去光明神主教的光环后，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年迈的普通老人罢了…
“你真是大胆，死到临头还会说这种话。”主教没有否认，轻笑着回应，“对此，你是什么看法？”
“我认为，这个异教徒方案不一定针对你们。”林莘故作高深的说。
“这是什么意思？”主教有些疑惑。
从目前的仅有的可能来看，哈特勒斯一定是为了转教战争神而布下的措施。
“只要君主会转教，它可以针对任何人。”林莘看着主教，语速渐渐放慢，“我曾经有幸见过战争神，神说，它可能不会代替光明神的位置。”
主教愣了一下，很快又豁然大笑。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主教大人，无论你信或不信，光明神信徒都会是第一个摆出来挨枪子的。”林莘动了动身体，手上锁链跟着摇了几下。
“哼，油嘴滑舌。”主教眯起眼，傲慢的说，“欧内斯殿下就是被你这番花言巧语所迷惑的吗？”
“可能是这样。”
“再过三个小时，你就会被烧死。”主教看也不看林莘，转身走出囚室。
而在大门关闭后，主教才发觉额前微微出汗。
他竟然在思考这名巫师的话。
不得不说，他确实挺厉害，如果留的时间长一点，他可能会忍不住问其他事…
“主教大人，你还好吗？”一边的祭司问道。
“我很好，按照计划进行吧。”主教推拒祭司的好意，大步向前走去。
囚室内，林莘再度被告知死期，心情十分低落。
任谁被这么强调死亡时间，都不会开心的起来。
但很快，转机出现了。
三个小时后，几名人高马大的祭司破门而入，他们将锁住林莘的铁索解开，两人一左一右为林莘装上含有圣水的手铐与脚铐。
“张嘴。”一人取出圣水，霍霍逼近林莘。
“哦，阁下，我应该用不着喝这个…你们没有点死刑犯前享受的待遇吗？”林莘试图说动眼前人。
可惜的是，这些祭司油盐不进，最后，林莘被强灌下满满一杯圣水，那股充满光明的味道令他作呕，随之而来的便是浓厚的无力感。
一旁祭司熟练的扶起林莘，押着他走出光明塔，在即将见到太阳时，有人往林莘头上套了黑布。
视野受限，能力受阻，林莘的大脑却很清晰，这种反差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曾几何时，他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便是随心所欲的思考和行动，但被关进光明塔后，他成了没有人身自由的囚犯。
就在林莘试图拖延时间时，有人袭击了祭司。
失去了重心，林莘重重倒地，虽然身上很疼，他却十分激动。
“这些人守得真严啊…”
“快把林莘扶起来。”
薇薇安和尼尔的声音传来，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林莘一把捞起，顺便摘下漆黑的头套。
强烈的阳光令他有些不适，在适应光线后，林莘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家人们！！
“林莘，你还好吧？”薇薇安担心的脸映入眼帘。
“哦，他看起来像是掉了层皮。”尼尔端详着林莘，“瘦了不少。”
“光明塔会让死灵法师沐浴圣光，他体内几乎没有魔力了。”抱着林莘的阿贝托起林莘的背，试图让他好受点。
林莘用尽全身力气，握住阿贝的手指说。
“给我药剂…”
他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尼尔迅速取出药剂，林莘连喝几瓶才觉得好受了些。
“现在感觉怎么样？”薇薇安蹲下来看着他。
“至少能走路。”林莘按着太阳穴，“我被强迫喝下了光明圣水。”
这是光明教会常用的伎俩，但放在林莘身上，便让他们倍感心疼。
“你们要混进来吗？”林莘问道。
“是的，米尔顿副院长为我们提供了帮助，他希望你能逃离普罗米斯特。”尼尔闷声闷气的说。
“我们会送你登上火刑架，老大让两名死灵法师现身干扰视线，火刑架下有魔法机关，萨菲罗将在第一时间送你离开。”薇薇安的眼睛有些红肿，“以后应该有很久都见不到面了吧。”
“我会跟你联系的。”林莘伸手摸了摸薇薇安的头。
“老大会送你顺利出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尼尔开始换上祭司的衣服，并催促道，“时间不多了。”
见到他们如此积极，林莘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不少，倒是阿贝一直沉默着，没有说什么话。
“这衣服真难穿…”
“上厕所都不方便！”
薇薇安和尼尔抱怨着祭司长袍，阿贝因体格高大，不会参与这次行动，林莘看着他将祭司一个个挪到草丛里，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阿贝突然发声。
“林莘，来帮我一下。”
“？”林莘疑惑的跟过去。
他刚走进树丛，阿贝便压低了声音。
“欧内斯不会送你出境，快走！”
第133章 没有选择
“你在说什么？”
林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莘，没有时间了。”阿贝将一样东西塞进林莘手中，“这是你的空间袋，当你与萨菲罗碰面后，想办法离开王城！”
这句话的信息量过于炸裂，以至于林莘陷入了替欧内斯自证的陷阱里。
但很快，他便从陷阱里跳出。
因为他的身体实在过于虚弱了。
“按照你的说法，他会将我带到哪儿？”林莘忍耐着不适问道。
“我见过地图，终点不是境外。”阿贝皱了皱眉。
他早前救过薇薇安，与阿贝的关系一直很好。
阿贝没有必要欺骗他。
这一刻，林莘忽然读懂了欧内斯前几日的异常。
他想将自己关进笼子里，永远不能离开半步。
或许从一开始，欧内斯从来就没打算将他真正送出普罗米斯特。
林莘自认为对人性有所防备，而在他真正交付信任后，他感受到了来自爱人无边的恶意。
欧内斯是否打心里尊重过他？
无尽的失落与悲伤顿时笼罩住林莘，他不可抑制的思索欧内斯反常的举动，以及他为欧内斯所做出的让步。
他完全有能力避开这些危险，而感性上的快乐蒙蔽他的双眼，让他一步步走入泥潭之中。
干裂的嘴唇与无力的身体像是在嘲笑他所做的一切。
这真的值吗？
恍惚间，眼前视野变得模糊，一片黑色的火焰燃起，尤金的声音随之而来。
【你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到达极限。】
【从你远离我的建议时，就该想到为欧内斯让步的下场。】
【我们是同一类人，前往坦图斯吧，只有那儿才是巫师领地。】
不，他不想。
【你还有选择吗？】
尤金的话语残酷而现实，叫林莘的温度逐渐消退。
火焰形成壁垒一般的围墙，将他牢牢包裹在内，它们争先恐后的从泥土里冒出，舔舐着林莘脚底被磨破而渗出的血液。
它像是一只大手，将他攥在了手心。
一股热浪顿时袭来，林莘仿佛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高温，他看到了一片黑色火焰。
“林莘？”
阿贝的声音将林莘拉回现实，那片火焰迅速消退，恢复成正常的画面。
“你看到了幻觉吗？”阿贝看出林莘状态不对，声音放低了一些。
“没什么…”林莘揉了揉头，“可能是沐浴圣光的时间太长。”
接着，他开始查看空间袋里的东西，遗憾的是，他的死灵法杖不见了。
“教会的人在第一时间收走了法杖。”阿贝解释道。
“他们应该销毁了。”林莘将空间袋放进上衣里。
“你要振作起来。”阿贝扶住林莘的肩膀，似乎想借此给予他力量，“时间不多了，走吧。”
“谢谢。”
怀着难言的心情，林莘与阿贝回到薇薇安和尼尔身边。
“总算是穿好了。”薇薇安取出高级祭司执行火刑时的面具，马马虎虎的戴上。
“林莘，你需要重新套上去。”尼尔将头套罩在林莘上半身，“再忍耐一段时间。”
林莘的视野恢复黑暗，但他的五感并没有就此平静。
象征着邪神赫里曼的黑色水雾迭起，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召唤亡灵术，然后使用它…】
隐约间，死灵法杖的影子浮现在眼前，林莘像是身置另一个空间，只需伸手一握，便能碰到死灵法杖。
【它蕴含了魔力，可以帮助你免受痛苦。】
尤金的声音仿佛具有魔力，将他扰的头疼。
林莘十分抵触这种命令，因为他很清楚，即便听从尤金的建议，他也只不过是从普罗米斯特逃到了另一个牢笼之中。
他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命运皆被左右，任由高位者操控。
他不想过这种生活，因此，林莘一直在逃离被控制。
【人生来注定要承受痛苦，你从这个漩涡跳到另一个漩涡，又有什么区别？】
【我在帮助你减少选择，放弃吧，你所做的一切终将徒劳。】
在尤金不厌其烦的蛊惑下，林莘竟然也生出了负面的想法。
与其跟不可违抗的敌人抗争，倒不如直接躺平，那样或许能轻松点…
而克阿鲁与苏都民众的脸一闪而过，又令林莘坚定心念。
这是妖言惑众。
他顿时清醒了不少，头却疼的越来越厉害，眼前像是被赫里曼的黑袍遮蔽，逐渐感受不到周遭的声音与肌肤触感。
都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林莘，你怎么了？”薇薇安发觉林莘脚步错乱，忍不住问道。
“他晒的圣光时间太长，精神出现了问题。”尼尔抓紧林莘手臂，“需要快他快点休息。”
“好，我们走快点。”
薇薇安看到林莘走过的地方已经沾上血迹，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后面的大事，只能让林莘再多忍耐一会儿了。
只要再忍忍，他就能逃出普罗米斯特。
伊沙王城的中心广场早已搭建好看台，许多民众收到消息，都围在看台下观看火刑。
“听说他们捉到了高级死灵法师！”
“巫师残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是最该死的！”
“烧死他！！”
一些被死灵法师残害过亲属的人情绪激烈，强烈要求放下巫师被烧焦的尸体，好让他们进行一番鞭尸行径。
城堡三层，同样有许多仆人聚在一起，他们俯视着中心广场的景象，口不择言的评价着。
“听说那名死灵法师还是欧内斯殿下信任过的下属呢。”
“是这样吗，殿下真是太可怜了…”
“巫师就是这样狡猾，所有死灵法师都该处以死刑！”
众人义愤填膺的审判着巫师，而在城堡更高的地方，还有其他人在观看。
“欧内斯的队伍里竟然混进了死灵法师…他究竟是如何组织队伍的？”丝芙捂着口鼻，言语间充满了鄙夷。
“可能是被蒙骗了。”尤黎普紧盯看台上的侍卫，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听主教说，是你先发现了死灵法师。”丝芙脸色稍有缓和，“尤黎普，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母亲，这是我应该做的。”尤黎普站在落地窗边，透过偌大的窗体，他终于看到了被高级祭司押上场的死灵法师。
“据说这名巫师在耶来姆尼有点声望，米尔顿副院长也亲自赶来，要求转移囚室。”丝芙皱紧眉头，端庄的脸上露出疑惑，“我看他们都疯了才对。”
“他善于蛊惑人心，博得了许多人的信任。”说到这儿，尤黎普的表情有了波动。
与此同时，场下多出了另一波人，欧内斯和亚当斯率领着侍卫出现，渐渐与死灵法师交汇。
“还好，他今天就要被烧死了。”丝芙端起精致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实在不懂，哈特勒斯为什么不适用异教徒刑罚，对付这种胆大包天的邪恶巫师，就该施以重重的刑罚！”
“嗯…”
尤黎普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问道。
“母亲，他的死灵法杖已经销毁了吗？”
“当然，教会的神职人员说那根法杖相当难融化，已经用魔法烧了七天。”丝芙肯定道。
尤黎普有些放松，但看着看台上靠近林莘的欧内斯，仍有点不放心。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会出点其他事。
中心广场上，在林莘出现后，众人呐喊朝天的声音震耳欲聋，像是一阵阵海浪，拍打在林莘的心房。
虽然听说过死灵法师被捉后都会处以火刑，但在真切遭受这种对待时，又是另一番感受。
“烧死他烧死他！”
“把他的尸体分成碎肉喂狗！”
民众口中喊着颇具气势的口号，所有人的恶意一齐奔向林莘，恨不得当场将他拉下来大快朵颐。
尽管隔着头套，林莘仍发觉他们对于巫师的恨意，不过，现在的他没有什么力气去思考这些了…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林莘感觉到薇薇安的手指有点收紧，她的面具下传来细小的欢呼。
“是老大来了！”
林莘愣了一下，头往声源转了一些。
他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在面对欧内斯时，究竟是哪一种情绪更多点。
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悲伤，但在两人真正面对面时，却很平静。
台下的围观者并没有因欧内斯的到来而出现变化，因为哈特勒斯一世还未彻底公开他的身份。
不久，薇薇安和尼尔按照习俗退场，亚当斯看着被折磨的相当惨烈的巫师，忍不住朝欧内斯说。
“看起来，你以前的下属在光明塔里过得很好。”
欧内斯看了他一眼，亚当斯立即闭嘴。
“我希望你能保持安静，记住，这是我的规则。”他的眼神带着警告，令亚当斯有些胆颤。
“哦…我知道了。”亚当斯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林莘。
欧内斯的步伐一如既往的快，他在距离林莘五步的地方停下，转身面朝所有人。
“一会儿注意跟萨菲罗碰面。”他说道。
林莘只觉得这句话十分讽刺，他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开口。
“在处置我后，哈特勒斯一世应该会很快公布你的身份。”
欧内斯没有回应，林莘却没有停止发言。
“是尤黎普举报了我，他是你的兄弟，你也不会追究，对吗？”
长久的死寂后，欧内斯只有一句简短的道歉。
“抱歉。”
从他的回答中，林莘仿佛预见了未来。
欧内斯渴望亲属认同，又想留住他。
在某一天，他会肩负更多责任，而要保留现有的一切，他会为了这些荣耀再次令自己让步…
这一刻，林莘彻底看清了欧内斯。
可惜的是，欧内斯一直都未看清自己。
尽管他一直为留住他的性命而争取权利，但林莘很清楚，这些都是暂时的。
【你终于明白了。】
尤金的声音带上了笑意。
“再等一下，你马上就能到安全的地方。”欧内斯压低声音。
下一秒，他取下林莘头上的头罩，林莘顿时耳鸣，他眯起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不久便看到看台下陷入疯狂的群众。
“烧死他、烧死他！”
那一张张充满憎恨与怨念的脸夹杂着兴奋，像是在庆祝某种活动，丧失所有理智。
在一片咒骂中，有四人上前，将林莘架在火刑柱上。
为防止他逃跑，这些人将他绑的很紧，林莘的脚刚一踩在可燃物上，便发觉了重量。
萨菲罗就在下面等着他。
“点火！”
有人引燃林莘脚下的草堆，明亮的大火迅速燃烧，升起的烟将林莘彻底包围。
欧内斯盯着被笼罩在黑烟中的林莘，手指顿时收紧。
【该做选择了。】
林莘面前再次出现死灵法杖的轮廓。
此时，尤黎普已经找到主教，他想要看一看林莘被烧毁的死灵法杖。
“尤黎普殿下，我们在第一时间做了措施，这根法杖已经烧了足足有七天，应该融化了…”
主教领着尤黎普前往焚烧炉，这里的火焰由光明魔法加持，持续时间与温度都远超一般魔法。
“我只是想看一看融化后的死灵法杖。”尤黎普死死看着焚烧炉，“打开它。”
主教立即照做，有几人关闭魔法，撬开焚烧炉的门。
一阵浓烈的味道传来，主教捂着鼻子，同尤黎普上前查看。
“尤黎普殿下，请看。”
但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死灵法杖的影子。
炉内未消退的魔法火焰还在燃烧，映照出两人疑惑震惊的面孔。
“这是怎么回事？！”主教骇然。
“快派人去中心广场，那名巫师要逃跑！”尤黎普立即反应过来，快速冲出光明塔。
广场上的火焰越烧越大，林莘的衣物不可避免的惹火上身，剧烈的刺痛传来，令他痛呼出声。
【很痛吧…只要使用它释放亡灵术，你很快就能解脱。】
此刻，摆在林莘面前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便是进入欧内斯为他布置好的牢笼。
第二条，跟着尤金前往坦图斯。
什么都不选，就是被活活烧死。
“我不想做任何一个选择。”林莘汗流浃背，眼睛被熏得生疼。
就在这时，场外弥漫起了黑雾。
欧内斯开始行动了。
【好吧，你准备放弃苏都。】
这不可能！
林莘的双手开始剧烈挣扎，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
【你没得选择了。】
尤金的声音伴随灼烧肌肤的火焰，叫林莘倍感煎熬。
【回到坦图斯，总比待在欧内斯身边好，下一次，他仍然会无情的剥削你。】
是啊，他还会这么做的。
林莘动了动手指，想要靠近面前的影子。
束缚身体的绳索瞬间融化，林莘握上了眼前的死灵法杖。
这一刻，天上下起了黑色大雨。
第134章 坦图斯
在后来者的描述中，这一日十分怪诞。
先是天上下起了黑色的雨，紧接着，有其他巫师释放了死灵法术。
当所有人察觉光线消失时，天空却被一样庞然大物所占据。
它拥有足以笼罩中心广场的身体，挥动便能产生飓风的双翅，以及野兽般具有攻击性的利爪。
起初，他们都以为看错了。
而在那双金色的、可以媲美蛇的瞳孔出现后，中心广场的群众全部沸腾。
“龙…”
“是龙啊！！”
许多人开始慌不择路的逃跑，没人再关心火刑柱上的死灵法师。
就像人类心底对于巨龙一定会喷火的刻板影响，它感受到恐惧的能量，发出欢愉的叫声，开始活动四肢，像是一只真正的龙一样盘旋在伊沙王城上方。
“这是亡灵术！”
有人识别出亡灵巨龙的灵动，更加恐惧了。
死灵法师所施展的亡灵术可以还原它生前的思维模式，简单来说，便是令亡者再现生时的英姿。
尽管它们只能起到战斗作用。
一些侍卫开始维持秩序，就在这时，亡灵俯冲向城堡，开始它经典的喷火前兆。
黑色火焰恍若会发光的熔浆，在巨龙腐朽的喉咙处隐隐作亮，下一秒，它张开血盆大口，来势迅猛的火焰像是海洋一般冲向城堡，开始消耗防护阵能量。
“我的天呐…”
许多人极为震惊，这名巫师简直胆大包天，竟敢直接攻击王城的心脏！
但很快，就有正义之士出手制止这场惨绝人寰的行为。
一名来自耶来姆尼的副院长及时施展光明术，轻松破解了亡灵术。
当一切恢复秩序后，一些人才注意到，火刑柱上的死灵法师已经成了一具焦炭。
另一则坏消息接踵而至，尤黎普殿下被亡灵术的黑色火焰喷溅到肌肤，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这场事故多少有些耐人寻味，但被公开处刑的死灵法师已死亡，没人敢议论忽然出现的亡灵术。
一周之后，哈特勒斯一世宣布了另一名次子的存在，他的名字被公之于众，世人尊称他为欧内斯殿下。
似乎为了补充尤黎普短缺的战斗经验，没过几天，欧内斯便上了战场。
尤黎普在他离开后醒来，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彻底恢复。
据悉，他患上了巫师恐惧症。
而在坦图斯，一个名叫林莘的死灵法师空降，邪神亲自降下命令，让他担任高级祭司一职。
他的出现令人议论纷纷，起初，许多人都不承认他的能力，因为这个职位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考验，以及其他高级祭司的投票，才能拥有面见赫里曼的资格。
而这仅仅是准备，因此，想要成为高级祭司，是件相当困难的事。
而林莘不同于其他执拗且古怪的死灵法师，他温和有礼，能说会道，常常能让对方如沐春风，身心舒畅。
占比最少的女性死灵法师最先接纳他，这使得林莘迅速站稳脚跟，开始向其他男性死灵法师拉拢关系。
如此下来，两年后，很少有人再去质疑林莘。
坦图斯不分白天与夜晚，天空永远是一片黑暗，一轮类似于月亮的发光体挂在空中，闪耀着白森森的冷光。
祭司萨皮尔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观察着四周，忽然咳嗽了一下。
另一侧的矮房里顿时走出一个矮胖的男人，他们像是商量好一样，凑到一块低声交流。
“墨菲，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墨菲拢了拢身上的黑袍，言语间有些得意，“我能保证，这次一定能让他出丑！”
“如果你能做到，我愿意自费傀儡材料送给你。”萨皮尔发出喑哑的笑声。
就在两人八卦时，有人从远处走来。
这是个长得相当优雅得体的年轻人，他拥有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五官柔丽而高雅，相较其他轮廓分明的人更平和一些，那双饱满的红唇像是沾了露珠的花瓣，与纯黑色的眼珠一样令人感到迷惑。
面对这样一名不具有攻击性的青年，萨皮尔和墨菲却是如临大敌般警戒起来。
“萨皮尔祭司，墨菲祭司，早上好。”林莘做出一个相当标准的礼仪。
“哦，你有什么事情吗？”萨皮尔摆出架子，表现的无比傲慢。
尽管他对面是个比他等级还要高的高级祭司，他也照样无所畏惧。
论起年龄，他可是比着臭小子要大上整整一轮呢！
萨皮尔看着林莘光滑的下巴，心里有点轻视。
瞧，他甚至不长胡子，还是个男人吗？
想到什么做什么，情商极低，没有任何团队性，集体荣誉更是无，等级观念时而淡薄，时而强烈。
无论遇上多么可靠的人，他们都只相信自己。
没错，这就是死灵法师奇特的脑回路。
“我是来通知两位阁下的，仪式之日子即将来临，所有人都要前往死灵祭坛。”林莘昂起下巴，仪态像是一名贵族。
傲什么傲…
萨皮尔内心吐槽着，面上还是装了一下。
“好的，现在我和墨菲被通知，你可以离开了。”
“祝愿两位渡过美好的一天。”林莘点了点头，朝来时的路走回去。
“他看起来跟我们格格不入。”墨菲打量着林莘的背影，情不自禁的说，“不像是个死灵法师，他更适合待在大陆其他地方。”
“是啊，但就是偏要来坦图斯！”
萨皮尔一想到窥伺已久的高级祭司一位被空降，对林莘的怨恨便直达高峰。
他好不容易渡过了五年观察期，正要说服高级祭司选他，林莘就出现了！
“他可是邪神大人钦定的高级祭司…”墨菲欲言又止。
“怎么，你不想当吗？”萨皮尔没好气的说。
“当然想了！”墨菲的声调拔高，在空旷的街道上十分响亮。
“嘘，小点声！”萨皮尔连忙捂住他的嘴，“我们到其他地方细说。”
墨菲点了点头，两人随即走向另一座破败的矮房，那一高一低的影子映在地上，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另一侧，林莘已经使用传送术离开，他走入一片白色沙漠，开始寻找其他法师的居所。
毫无疑问，这是个被遗忘的国度。
当坦图斯被那场沙漠吞噬后，无数人被埋在沙子里，他们因窒息而死，经受了常人不能想象的痛苦和绝望。
就像是吸收了这些亡魂的能量，坦图斯沙漠变得雪白，成了一片阴森的白沙。
林莘行走在沙漠上，每一步都留下脚印，不久，一串长长的足印出现，为这片辽阔孤寂的沙漠增添几分人气。
死灵法师的居所便在白沙中，因地上建筑过于显眼，他们在地底开拓空间，以此作为安身之地。
林莘要找的死灵法师技术精湛，相当精通隐藏，比一般的巫师更加难找。
他不得不花费一些力气来寻找定点。
林莘走了约有半个小时，终于感觉到沙漠风向，在他眼前，沙尘暴正在酝酿。
死灵法师的家就在风暴之中。
林莘戴上兜帽和面具，缓步走入沙尘暴里，不久，眼前的景象可见度越来越小，空气中含沙量逐步增大，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面前的场景简直是个世纪灾难，传闻在坦图斯被吞没前，便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沙尘暴。
在庞大的自然力量前，人类是渺小的，尽管林莘精通法术，也很难在沙尘暴中摸清方向。
这里的磁场被干扰，所有通讯设备都会失灵，包括辅助的魔法道具。
说是法师坟场也不为过。
林莘顶着迎面而来的沙子走了二十分钟，当他感到剧烈的强风后，突然取出死灵法杖。
不久，从沙子之中伸出几双化成白骨的手，它们用力一拽，便将林莘轻易拉入沙面。
当林莘睁开眼时，眼前已然是温暖的内室。
这里的光线并不算明亮，所有桌子椅子摆满了书本与文件卷轴，一切都乱糟糟的，有种不加修饰的随意。
一个少女伏在堆了几座小山的桌前，埋首奋笔疾书。
林莘见她没有反应，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顺便取过书架上感兴趣的书，翻到上次标记的书签后继续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直起身体。
“林莘，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扶了扶宽大的眼镜，将椅子挪过来。
这个房子的主人同样不修边幅，没怎么打扮，她发丝凌乱，一头褐色头发被剪的参差不齐，像是狗啃了一样。
“莉莉，祭坛日要开始了，我来提醒你。”林莘将书签一放，合上了书本。
“是吗，我会去的。”莉莉往后一靠，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到时候来找我吧，我怕我忘了祭坛日。”
“当然。”林莘望着莉莉眼皮下发青的颜色，露出一个微笑，“又熬夜了吗。”
“是的，我在探索新的死灵法术。”莉莉有些懊恼的扯了扯头发，“但是失败了，我用了许多头发。”
“真是遗憾。”林莘一只手撑在脑袋上，放松的说，“我觉得你需要喝一些水，你看起来像是没有吃饭。”
“你怎么每次都猜的这么准…”莉莉皱了皱眉，像是才想起来似的站起身寻找食物，“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忘记了。”
“我这儿有现成的。”林莘直接取出松饼和果汁，还有两块小蛋糕。
莉莉双眼一亮，顿时扑过来。
“是好吃的！”
“慢点，别着急，我可以现做，给你多留一些。”林莘看着莉莉狼吞虎咽的样子说。
“好啊好啊。”莉莉塞的满口都是，开始催促林莘，“你快去弄吧！”
林莘笑了一下，他打了个响指，地毯上出现的黑洞立即钻出两架小骷髅。
在这两年里，林莘闲着没事干，便开始研究如何让骷髅学习做饭。
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小黄取得了极大进步，它像是被食神附身，做饭水准呈直线上升。
大白擅长给它打下手，两具骷髅配合默契，比活生生的人还要和谐。
“小黄，做蛋糕，限时一小时。”林莘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能做多少做多少。”
小黄立即遵从命令，和大白迈着松散的骨架奔向厨房，不久，厨房便传来动静。
“林莘，你是怎么做到的？”莉莉看着小黄和大白，满脸羡慕，“我也想要会做饭的骷髅。”
“我还没研究出笼统的方法，等我知道后，第一个告诉你。”
“太棒了！”
莉莉欢呼着，开始大口灌下果汁，喝着喝着，她突然停下来。
“你要不要喝？”
“不用，这些都是你的。”林莘干脆道。
莉莉闻言后没有再问，用心品尝起眼前的美味。
林莘跟她相处了很久，直到最近，莉莉才学会照顾林莘的需求，已经会问他要不要东西了。
对于死灵法师而言，这是个巨大的进步。
“每当我来找你时，总能拥有新的体验。”林莘忍不住说。
上次直接被风暴吹上天，上上次是被高级傀儡架进来的…这次又成了被骷髅拉进沙子。
哪一种听起来都很恐怖！
“我不能过多使用同一种方法，这样容易被侦破。”莉莉咀嚼着嘴里的事物，含糊不清的说。
“辛苦你了。”
林莘在莉莉这儿留了将近两小时，他本来想提前走，一听到莉莉发明了新玩意儿，便留下来讨论了一段时间。
出来时，他顶着风暴走出活跃区，终于看到了清晰的景色。
林莘将身上的沙子清理干净，开始寻找下一位死灵法师。
这两人平时交流从不使用传信卷轴，有什么重大事项必须找上门提醒。
比起莉莉，埃德加住的要普通一些，当林莘找到他居所附近时，便取出死灵法杖插在沙面上。
这是一种传信方式，就像是按门铃一样，住在地底的法师能够感应到上方传来的魔力，以此辨认对方的身份。
不久，沙面上出现漩涡，林莘顺着楼梯走下去，来到了一处简约风的住所。
埃德加是个爱干净的巫师，总会将住所打扫的一尘不染。
林莘一直觉得这是个好习惯，直到他撞上埃德加清理尸体。
那双好看的手在为尸体洗头发，甚至是剪指甲，就像是对待活人一样，这使得林莘觉得毛骨悚然。
“有什么事吗。”埃德加正坐在桌前品尝咖啡。
“祭坛日在三天后开始。”林莘没有坐下来。
“好的。”埃德加动了动咖啡勺，像是想起什么，没表情的脸上有点其他情绪，“要试试我的新咖啡吗。”
“埃德加，咖啡能维持几天？”林莘不失礼貌的询问。
“三天。”埃德加昂起下巴，“我已经有四天没睡觉了。”
“哦…或许你应该试着做一场梦。”林莘咳嗽一声，“我该走了，三天后我会来找你。”
“慢走不送。”埃德加翘着二郎腿，目送林莘离开。
在搞定这两人后，林莘终于踏上回去的路。
定居在坦图斯的日子相当安宁，除了过分安静外，这里一切都很好。
仔细想想，邪神当初蛊惑他来坦图斯是为了什么？
林莘回忆起身为高级祭司要做的事，那些单调的工作甚至比他探望莉莉和埃德加还要少。
当他刚刚踏入神殿时，其他高级祭司一言不发，没人表示欢迎。
而在林莘待的时间长了之后，他才发现，这些高级祭司本来就很少交流，他们似乎只专注于自己做的事，绝不多问一句。
除了邪神时不时会找他说话，林莘很少感受到高级祭司的职责…
想到这儿，林莘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走的太多，他需要回去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