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 2023年3月25日

我靠马甲成为红黑端水大师 by 姬子牙(280 – 285.End)

第280章 像在解答同一道题目

“宿主, 你更改主意了,对吧?”

半晌,电子音殷切道。

被问及的枡山瞳深吸一口气。

“……对。”

“哈哈哈哈!”系统开心地打了个滚,“太好了!我真棒啊!”

“的确。”

满意地夸奖了自己, 它赶忙道:“那你快提出要求吧!”

“你这么着急吗?”女孩道, “我提出要求, 我们可就要分开了。”

“……也是哦。”

它的笑戛然而止。

“哎, 真不好, 我也想以后还能看到你的。”系统嘟囔着,“我有你,战无不胜,可风光了。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谢谢你。”

是它最后帮助了她。

听到她说感谢, 它又扭捏了起来。

“你不喜欢我之前威胁你……”系统道, “还说我有缺陷。”

“没有, 我是说你笨。”

“那也没有好上多少!”

“那不是缺陷。”枡山瞳道, “是复杂的相伴而生。”

冰冷与公允,私心与温情。

“这次是夸奖吗?”它疑问道。

“是的。”

“那你是承认我的设计很高级,很有意义了?”

“对。”

听到这话,电子音又快乐起来了。

“那你快说吧,说,你要兑换留下来!”

“好……”她道,“我将我完成三个任务后自行选择的奖励,换成留在这个世界。”

【申请提出, 申请通过】

【奖励选择, 奖励兑换】

【解除契约, 正在解绑……】

“宿主, 拜拜。”系统喊道,“快,在我走之前,再夸我一次!”

“你又高级,又美好。”

“我就知道!”它说,“你要好好的!再见啦!”

随着它的尾音消散,空中,救援直升机的声音传来。

……

十九世纪。

纽约。

这里是伦敦塔桥坠落事件后幸存的二人的临时住处。

“廉,你今天还好吗?”

扎着小辫子的英俊男人抱着杂货铺的袋子打开大门,边走边道,“我买到了咖啡过滤器,这日子总算要开始有个样子了。”

“夏里。”

“你怎么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发现了独坐在椅子上的好友眼中奇特的水光。

“发生什么事了?”他道。

“我刚刚……”威廉轻声道,“完成了一次咨询与指导。”

“指导?”夏洛克左右张望,“这个地方除了比利还有别人?”

“恐怕还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威廉道。

“真的吗?”夏洛克挑眉,“最重要?”

他面上戏谑,心里却在担忧。

他身为数学家的知己,自那场坠落之后,就一直深陷在迷茫中。

“你找到自己的答案了?”侦探小心地问。

“我不确定。”威廉长睫轻颤。

在最初计划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将来。

夏洛克:“那你还给别人意见?”

“我不可以不行啊……”

金发男人用无名指抚着掩上一半红瞳的纱布。

“当老师的,怎么可以告诉学生,他自己的答案处一片空白呢?”

更何况,他一眼就看出,她怕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学生?

廉不是只有一个学生吗?怎么想也不该眼下出现在这里。

夏洛克:“你告诉了她什么?”

“我希望她能懂,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一切也都能挽回。我希望,她能勇敢地向前,再迈出一步。”

听到这话,喜悦顿时席卷了夏洛克的心头。

到底是哪来的学生不重要,只要好友能想通就好。

“那她说了什么?”

“我没能说完。”威廉道,“那孩子消失得太快了。”

“那怎么办?”夏洛克说,“跑哪了?我去帮你逮回来。”

“不必了。”

壁炉中的火光在金发男人瞳孔里摇曳。

“我想,会有人让她听到剩下的话的。”威廉道,“会有人让她明白,我想说的最重要的事。”

夏洛克:“你这么肯定?”

“因为,只要有着同样的起点,就会像在解答同一道题目啊。”

数学家转过头。

“哪怕道路不同,结果也将殊途同归。”

降谷零醒来的时候浑身疲乏,是失血的后遗症。

他慢慢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竟然得救了。

她呢?

他立刻迅速地观察环境——他这么以为着……实则视线移动得极为缓慢。

从布置与气味来看,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当垂眼扫到了手背上的输液管的时候,男人目光一滞。

在他的指尖前方,是另一只纤细的手。

金发女孩伏在床边的姿势很不自然,一只包扎过的手臂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压在她的脸庞下,离他并不远。

降谷零动了动手腕。

在异常的静谧中,他试着去碰她落在那里的手指,一点一点地靠近着。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倔强还是固执。”

一道有点哑的女声响了起来。

枡山瞳揉着肩膀起身,看了眼旁边显示仪的数据,不显眼地松了口气。

她看向他,眸子里有一点无奈。

“不疼吗?”

“我……”

万语千言在他胸口里徘徊,最终他张口道,“你疼吗?”

望着他的碧眸蕴起潋滟波光。

女孩唇角弧度微微上扬。

她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这一次,她径直将手放入了他的手中。

——正文完——

第281章 番外(1)

一年后。

伦敦警察厅, 也就是大众口中的苏格兰场。

“临时喊你过来真不好意思,没想到会突然出现新线索……”

乔治.斯卡尼警探,一名黄金警探, 正在和一个身着简单白衬衫黑裙子的女孩对话。之前他经手的案件, 正是在对面人的帮助下顺利解决的。在即将送检的关口,犯人涉及到的罪行和罪名却迎来了新的变化。查找真相的时间不多,情况很急。

他只得选择向她求助。

好在就如同以往般,这次眼前人也轻而易举处理了。

“不客气。”

回答警探话的女孩金发碧眸, 五官精致,细节处带了些东方血统的秀气。她将手里的资料放下。

“那我就先走了。”

“这次多亏你,塞西利娅。”

乔治.斯卡尼又谢了一次。

正当两人即将告别的时候, 旁边男声响起来了。

“警官,记得替她把分数记上。”

说话的是个有着帅气面孔, 茶色头发的大男生。他也将资料在一旁放好,确切地说, 是摞在女孩刚叠好的资料上。然后, 他从靠在桌边的状态直起身。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不情不愿的, 白马?”

女孩转头笑道,“不服气吗?”

“愿赌服输, 谁会不服气?”这话被他说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但我早晚会超过你的。”

“是吗?那你可要加油了。”

一根纤细的手指竖起来, 又点了点前面的白板。

“因为,看比分, 我甩你一大截呢。这还是在我最近都在考试的情况下。”

“呵, 哈哈, 谁最近没有考试?”

……

年轻男女开始斗嘴。

办公室一角, 新入职的小警察凯文看不懂这个状况,小声询问同桌同事,一名比他资历多了十几年的资深警察,科尔警探。

“你不看新闻吗?”科尔从电脑屏幕后移出脑袋,瞥了一眼,“认不出来?

“啊!莫非这就是!”被提醒了关键词之后,凯文的记忆被唤醒了,“那个[新世纪的福尔摩斯]?”

“对。”科尔道,“媒体说的‘警察的拯救者’。”

他这话说得不失嘲讽,但年轻的警探不太在意。

“我还以为那是小报胡编乱造,没想到是真的存在啊……”凯文感叹道。

科尔嗤了一声。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凯文观察着那边的场景,发现主要是女生在说话。他心里又有了新疑问。

“那女孩子是谁?我怎么没听过她的名字?”

“她更低调一点。”科尔道,“但在系统内声名极盛。能力的话……你可以看白板上记号笔写的积分。”

“那那种故事是真的吗!?”凯文道,“就是,看你一眼……”

“推测出你的生平和你昨晚干了什么?”科尔道,“是真的。”

同事一副很认命的样子,凯文思考着侦探故事里的警察形象,感觉自己能够理解。

“是不是天才都脾气很差,人也很怪?”他道。

“那倒不是。”两个人出于家教都很有礼貌,平时的处事也少有不妥帖的地方。除非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觉得一些人耽误了事情又“实在太蠢”……

“尤其是那个女孩。”科尔说,“和她相处简直如沐春风。”

凯文:“这样不好吗?”

“倒也没有。”科尔道,“只是,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太完美也不正常。”

……

中年男人的口型准确无误地将信息反馈到了

女孩的眼中。

她落在裙子一侧的手指敲了两下,除此之外,笑容弧度没有一丝变化。

“那么,之前跟您说过的事……”枡山瞳继续与乔治.斯卡尼对话,“警司那边我也说过,就不再二次拜访了。”

“那个啊。”斯卡尼警探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遗憾,“好吧,我知道了,也能理解。对了,今天你说晚上有事,是不是就是……呃,我女儿今早还在说的……五月舞会!”

“是的。”女孩道。

“但是现在不都六月了吗?”斯卡尼警探道。

“因为剑桥在很早之前,考试结束在五月。”白马探道,“以此确定了名字之后,即使现在改在六月举行,也被称作‘五月舞会’。”

“难怪呢。”中年男人道,“那这是毕业舞会吗?你们两个是不是彼此的舞伴?”

共事以来,乔治.斯卡尼始终感觉这一对高智商又面容出色的小儿女十分般配,自然而然地打趣道。

大男生笑了笑。

“不能这么说。”白马探道,“毕业的只有她。”

他一说这话,斯卡尼警探就想起了另一个值得惊叹的话题。

“塞西利娅,您不是有两个专业在读吗?”

女孩点头。

“数学和化学。”

“莫非这次两个都修完了?”

“是。”枡山瞳道,“这也是我接下来需要一段时间考虑的原因。希望你们能理解。”

“当然。年轻人就该有更多时间思考未来的。”

话这么说,斯卡尼觉得自己或许理解不了这种困扰。

同一年来帮助他大幅提升破案率的侦探们说再见前,他忽然又想到了。

“卡罗卡先生去环球旅行还没回来吗?”

“没有呢。”枡山瞳摇头,“不过他有说过,或许会在哪找个新工作住一阵子。”

“那回来的时间就更遥遥无期了。”斯卡尼道,“真想不到啊。时间过得真快。”

莱弗利家族案子里,有钱人家的小姐被绑架失踪。他也正是因此与面前女孩有了一面之缘。不过,当时她只是他的受害者。而那时候,看着那个贴身管家保护人的状态,他还以为两个人永不会分开呢。

但是这些话都不适合说出口。

可是,女孩却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一样,下一句话就解答了这个问题。

“我也长大了嘛。”枡山瞳道。

“那么,告辞了。”

“再见。”

大男生也挥挥手。

出门后的两个人直奔一辆乌金色的迈凯伦。

白马探握着方向盘问:“是该回去了吧?”

副驾驶的枡山瞳顿了顿,“对了,要去拿礼服。”

“都今天了,你不会告诉我你才准备?”

“怎么会,只是之前忘记取了。”

“干嘛不让人送上门?”

“有时候自己试一试也挺好玩的啊。”

“你现在的乐趣点,我真是搞不懂。”

尽管嘴上这样说,白马探还是老老实实担任着今日一大早被喊起来委任的职务——临时司机。

邦德街的时装店,他在天然石柱和纯色木材打造的充满设计感的空间内,看着她穿着换好的银蓝色礼服裙走来,曲线柔美,垂坠的裙摆丝滑如水,令人惊艳。他的眼眸闪了闪。确认过尺寸无误,他帮她把盒子放入车内。

“回去前,去吃点东西吗?”

他问指尖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的女孩,她应当在发信息。

枡山瞳抬起眼。

“还没到午餐时间吧?”

“或者,早午餐?

你早上不是没吃东西吗?”

“嗯……”

“只喝咖啡不算进食!”

“那去吧。”

两个人转而来到了伦敦桥旁的碎片大厦,这是全欧洲第二高的大厦,远远看去如同玻璃簇生的高挑金字塔。在观景层的落地窗前,可以一边用餐,一边欣赏整个伦敦的风景。也由于这个理由,这里名声很大,一年四季都有不少游客。

“怎么想起来选这里?”枡山瞳道。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白马探道,“我想,或许你也想看看整座城市。再说了,东西不好吃吗?”

“还不错。”

枡山瞳吃了一口芝士蛋糕,想起了什么。

“来这里之前,该先回家一趟的。”

她所说的是位于梅菲尔区的枡山宅。在剑桥大学就读的两人,平时在剑桥居住。

“有本书是我用普尔教授的身份卡去借的,要还回去。”

白马探看了一眼怀表。

“时间来得及。一会去吧。”

白色尖顶窗户下,蔷薇花仍然开得旺盛,不过,除了长期维护的人员外,这里便没有其他住客了,更鲜少有人来访。

女孩从书架上轻手轻脚拿下一本不厚的书册,又回到桌前将它装入盒子里以作保护。

见她如此小心,白马探开口道:“是什么书?”

“拉马努金的文稿。”

这位印度天才数学家严格来说是他们的校友,留下的手稿迄今仍有许多尚未被论证的公式。

收好对方的论著,枡山瞳并没有从书房离开,而是用密码打开抽屉,拿出了另一个精美的盒子。

“这又是……”从她打开的一角,白马探看到了一条项链。想到晚上的舞会,他顿时理解了状况。同时,他的目光也被旁边一个小物件吸引了,那是个银色绒面的小盒子,右上角还有墨绿色丝带的卡片。

“这个……”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道,“你带过来了?”

“是你送我的礼物嘛。”她说。

这正是那对有定位器的耳饰。一件他曾说过的,希望她有危险的时候戴上,可以让他凭此找到她的礼物。

但从没有派上过用场,哪怕是在……一年前的那个场合。

第282章 番外(2)

“你究竟去哪儿了?”

一年前, 米花中央医院。

收到消息的大男生匆匆赶到病房,见到了刚刚紧急入住的女孩,同时得知, 还有同行的一人陷入了昏迷。

他又急又怒。

“我找你都要找疯了!”

他的视线落到她空荡荡的耳垂上,那里果然什么都没有。没被启用, 也难怪他一直查不到位置的消息。

“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白马探道,“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等我回头再告诉你吧。”

她的眼眸明亮透澈, 却遮不住疲倦与虚弱。

“真的……还有点疼。”

女孩捂着手臂微微笑道。

给他的感觉是她在说“等我回头编个故事再告诉你”,但她苍白的脸色与眼角哭过的痕迹,又让他无法再说出任何话了。

传说中的“受害者”本人被找到了, 拘留这件事本身变成了错误。再去追究她的脱逃也有些可笑了。更别说,在两个人尚未彻底脱险的现在,警方更不打算做什么。

白马探盯着枡山瞳做完了基础的包扎。接下来, 还不及做医生要求的全身检查, 她就立即去另一个房间看另一个人。后来,等到对方苏醒,被确认不再有生命危险,她才肯去休息。

后来警方决定不对枡山瞳的脱逃做出起诉。

但是,受害者为什么去了那里?她怎么找到了他?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事件的上方仍然萦绕着一个又一个谜团。

最后, 这起事件对外通报是一个救人的故事。大意是受害者因为某些原因在山崖下被困,但是一些巧合的存在,使得失踪后, 女孩被认定为可疑的加害者。然而, 最终也是她想到了寻人的线索, 并在警方帮助下将人救了回来。

这固然是被美化的故事。

而在大众媒体的报导中, 这则事件除了看上去有些神经和闹出了乌龙外, 也很容易引发遐想。网络上的版本层出不穷……阴谋论……桃色新闻视角……

Masuyama集团掌门人怎么了?素来以稳重成熟面貌对外的人是否失了智?迟来的少女叛逆期?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是在家族势力争斗中落败了吗?

尤其是, 结合她后续的出走……

离开东都大学,远赴英国。她不再担任集团职务,在剑桥开启了求学之旅,并且没选择经济、金融或政治这种学科,而是数学,连第二专业选择的也是化学。

对于白马探来说,得知枡山瞳与自己同样进入了三一学院的时候,他非常高兴。同时,也在为她的境遇深深担忧,无论是她在家族事务中位置的巨变,还是堪称突如其来的新决策。

可是,他很快发现,女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推进着学业,一年时间就攻读完了两个学位。在苏格兰场的案件上,她出手的表现也是惊艳绝伦。还声称为了低调,大半时间用一个英文名字行走……

像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完成了飞速成长。

又或者。

他没有问,但结合父亲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

所以,那些成长,她的确早就完成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如他先前所想的那般。而她之前相处时展露的水平,尚且是保留后的结果。

对此,枡山瞳倒是给出了解释。

“毕竟,我比你大两岁呢。”

“……枡山,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个两岁了?”

她不说两岁还好,一说两岁,大男生就想到了,当初他还以为更换专业的女孩要重新开始,和自己会变成同届,没准还会低一届。

谁能想到她的进度会那么快,飞速成为了最受教授喜欢的学生之一。即使这本

身也是所天才辈出的大学,依然无人能阻挡她耀眼的光芒。

窗外的风景在倒退。

“你是去年这个时候来的吧?”白马探道。

“对。”

“一年了啊。”

“你不会又要埋怨,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吧。”她说。

他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

“……我问了,你会说吗?”

很早之前,他曾希望她给出百分百的坦诚。

“看情况。”她道,“就像是机密档案,也要依据时间依次揭密啊。”

她显然在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也就顺着开玩笑。

“你怎么总能说得这么有道理?”

“因为我就是很有道理。”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二人回到了剑桥。后半段换成了她在开,油门踩得令白马探当场打定主意,下次要拒绝对方的申请。

古朴的学院钟楼旁,枡山瞳遇见了同一层的室友哈兰。女孩一见她道了声恭喜。

“是一等荣誉学位。”

枡山瞳:“名单出来了?”

“是啊。”

看她轻描淡写的模样,哈兰上去拥抱她的时候还在嘟嘴。

“气死我了,遇到你之前,亏我觉得我很聪明的。”

待到后退一步,女大学生又神采飞扬起来了。

“好了,派对!今晚,我们必须成为‘幸存者’!”

这场五月舞会将从晚上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能熬到那时候的学生会集体合影,享有“幸存者”的头衔。

“走走走,你的装扮也该开始了,还有排练……”

她冲旁边人摆手。

“我们先走了,你不要忘记你还有装饰任务!”

白马探笑着点头。

但两个女孩还没走太久,枡山瞳就停下了脚步。查看过手机,她脸上浮现歉意。

“我得去下普尔教授办公室。”

“怎么选在这个时间?”

哈兰很不满意,但也没办法,只能对好友放行。枡山瞳没忘记回头从白马手里把书拿上,在大男生问是什么事的时候。

“还不知道。”她回答说,“不过,我猜也就是那些事情。”

“关于……学术道路的选择?”

“对啊。”

同行者重新组合,哈兰和白马离开前,还特意提醒她不要忘记是晚上八点。

这是他们学院舞会开始的时间。

枡山瞳抱着书,走向城堡般的学院建筑。

到了傍晚七点多,天光还亮着,入场处已经成为了欢声笑语的海洋。黑色礼服,白领结的男生与身着各式各样漂亮礼服裙的女生们凑在一起说笑。每张青春的面孔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刻苦学习后的玩乐大放送。队伍里,哈兰捏着一束粉色玫瑰,对看到的好友招手。枡山瞳对她笑笑,又和相似绅士礼服的白马探打招呼。

大男生把花递给了她,是一束鸢尾,正配她今日有些神秘感的衣裙,精致的锁骨旁是缠绕的交叉项链,钻石与蓝宝石平行而列,流光融为一体。

作为最顶尖的学院之一,三一学院的舞会多彩奢华。如茵的草坪上是一顶顶希腊风的白色帐篷,一瓶香槟斜着放在结着水珠的冰桶里,躺在剔透冰块上是空运来的新鲜生蚝,各国风味的食物组成了流水般的长廊。

庭院中,哈兰越过人群,把第一杯酒塞进枡山瞳手里。

“今年请来的鸡尾酒吧……”黑发的女孩快乐地喊道,“自称有着世界第二的Dry Martini(干马提尼)!”

枡山瞳:“那第一名是

谁?”

“哈哈哈哈!”哈兰戳了戳旁边的男伴,“我就说,谁都会好奇这个问题的!”

“而且,这也不是干马提尼。”

枡山瞳盯着湛蓝色的饮料。

“我喜欢Blue Margarita(蓝色玛格丽特)嘛。”哈兰道,“和你今天的打扮也比较配!”

……

夜幕降临,绚烂多姿的灯光亮起来了,天空中的烟火不断闪耀,各处人声鼎沸。

花朵堆成的艺术小屋,悬挂的浪漫秋千,学院被装点得如梦似幻,不需要真正金钱的临时赌场,供人游玩的小型摩天轮与海洋球池,露天舞台上,请来的著名乐队在表演。室内吧台旁,热烈的舞池里持续狂欢。

“我得……”

“你得走了。”

枡山瞳话没说完,白马探已经合上了随身的怀表。

她的眼眸里划过笑意。

“你还真是随身携带。”

“不然呢?”

今年学生专属的表演后台,两人遇到了脸颊红红的哈兰。

“好险!差一点就错过了!”女大学生玩得很痛快,连出发时编好的头发都散开了。牵起枡山瞳的手,哈兰道,“走,让我们摇滚起来!”

钢琴,小提琴,架子鼓,两把吉他……遵守服装守则的上台的五个人只看外表完全是传统乐团,拉开序幕的乐曲也是纯正的经典。

枡山瞳指尖落下,是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

不少观众辨认出曲调,都在感叹这份勇气。不夸张地说,这是在场人群里至少一半人掌握的乐器,曲目也不难。因此,要体现出水准就成了很有挑战的一件事——尽管今晚谁也不会苛责就是了。

但台上的女孩指法处理得非常好,乐声宛如一次次清浅的呼吸,尽显大师之作的魅力。

就在这个时候,转折来了,曲调变化,转为了属于原创者的旋律,小提琴吟唱如清风,鼓声一点点加入,强调着节奏,最终,吉他扫弦点燃了舞台。

台下人群开始欢呼。

……

完成了钢琴摇滚乐团表演,几个人笑着从台上下来,头上,身上都是舞台的高潮时刻落下的花瓣与亮片。三个女孩子的长发成为了重灾区,但并不怎么在意。

几个人反而凑到一起,跃跃欲试,准备猜拳。

白马探笑出了声。

他道:“所以,这次输掉的代价是什么?”

乐队另一员,名为泰德的男生一边装模作样去捋袖子,一边道:“收拾乐器!”

他表现得很是“苦大仇深”。

“完美的夜晚,可没人愿意把时间放在这些活上面!”

五只手聚在一起。

“等等!”哈兰提出建议,“我觉得应该找个地方,把灯关了。”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

“对对对。”

说干就干。他们在城堡的走廊里寻找着空房间。

落在最后的枡山瞳也不着急,白马探努嘴示意:“这是……”

“一会你就知道了。”

一间拥挤的道具小屋内,五个人重新伸出手。在三二一的倒数中,来帮忙的白马探将灯光关闭。

再次开启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赢。

“承让。”

枡山瞳轻飘飘地收回手。

“不是吧!”

“每一次!”

“不科学!你都看不到我们的表情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一定得有个解释!”

……

“那我的钢琴就拜托你们了。”

金发碧眸的女孩笑眯眯地甩了甩空着的手,朝外走去。

“白马?”

还要和其他人再战的哈兰,喊着友人的名字,“你不跟上去吗?”

望着她的背影,大男生收回视线。

“我留下来帮你们的忙吧。”他笑道。

……

草地旁就是清澈的剑河,今晚,河流上也很热闹,窄窄的木船,船头是漂亮的红色。造型各异的拱形石桥上同样有着光芒点点,是柔和的黄色灯光。它们让伴着黑暗的一切影影绰绰。偶尔在高呼中,有人大胆地跳入河水里,并没引起太多注意,这几乎算是某种风俗了。

沿着淡黄色桥行走的女孩子突然好像也起了某种兴致。

她轻轻巧巧就翻上了石桥手掌宽的栏杆,又借着其上的大石球站了起来。或许是这一过程中发现了鞋子的不便,她把高跟鞋摘下来放在一旁。紧接着,她就立在那里,单手拎起裙摆,身影在夜风中摇曳。

随风扬起的金发,洁白优美的肩颈,露出的长腿亦是修长动人,而她银蓝的长裙,更让眼前场景如同璀璨银河即将坠入人间,伴随着满目星光。

有人在河边欢闹时见到这一幕,还朝这边吹了个口哨。

路过的人也有停下来,瞧了瞧她的模样,边笑边鼓掌加油。

直到……她晃了一晃,似乎倒错了方向。

摔到石质桥面上可就不怎么美了,立即有人准备上去帮忙。

一道身影越过人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她第二次趔趄的时候,他来到了她的面前,对上了她的视线。

随即,他稳稳地接住了落入怀中的女孩。

两个人亲密地相拥,她金色的长发洒在他的肩头,像是某种电影中的慢镜头。

人群短暂停滞后,立马响起了比之前还要高的欢呼声,为这戏剧性的一幕。

女孩子从男生怀抱里扬起脸,说了句什么。没多久,男生把她放在了栏杆上坐好。显然两人还是相识。笑过闹过的众人也兴致勃勃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地方。

留下原地相拥的男女。

他抱着她,在一片铃兰的香气中。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见我了呢。” 她温热的吐息在他的耳边,唤了他的名字,“降谷零。”

第283章 番外(3)

一年前。

“降谷零。”

沉重, 严肃。

警察厅警备局,一个堪称警务系统顶点的地方,拥有越过上级对公安部门直接下命令的权力。旗下警备企划课的[零]小组作为秘密部门, 掌管全国情报,更是具备直属的警察部队,有着比刑事警察更高的权限。

眼下,这个不为外界所知的部门, 正在进行一场特殊会议。

“……针对你三日来的陈述,结合你提交的诸多证据,我们最终的决议……”

金发男人屏住了呼吸。

“……是予以认可。”

前方的决策小组呈弧形坐在高位之上, 连背景也是大片深红的木色, 场内的气氛压抑无比, 给人莫大的心理压力。这也和小组成员的地位有关, 从左至右,皆是位高权重之辈。

而身处会议室中央的人,正襟危坐, 伤势却还未痊愈,从衬衫领口依稀可见用于骨折固定而缠绕的八字绷带,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有着被包扎的伤口。就重要问题进行答辩的男人,是公安警察中的精英,在卧底工作之外,同样担任着[零]小组的干部职务。

“至于你提出的司法交易的角度……”台上一名气势迫人的女士道, “很有意思。”

一般来说, 伤口痊愈时没有意外不会再疼的。但此时此刻, 降谷零忽然感觉到纱布下似乎传来隐隐的刺痛, 昭示着平静面容下这一刻内心无法回避的忐忑与不安。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对她的处置。

“……免于起诉是可以理解的。”姓汤浅的女士如是道, “的确, 如果最初在计划前我们得知这样一笔交易,也会积极进行促成。”

男人没有说话。

“但是,就交易细则,我们将和她进行更进一步的探讨。”

——这个说法的意思……

降谷零视线微垂。

——就是希望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了。

直白点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若是事前得知身处高位的组织成员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那她能获得的条款或许还会更宽裕些。但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交易者就失去了主动权。

——如他之前所想的一样。

然而,他神色未变。

“以上,我的陈词结束,我该离开了。”降谷零道。

起身前,男人照例“按规矩”问了一句。

“请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台上,刚刚主要发言的女士和另一个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对视,接着,她移转视线,道:“关于交易细则,你有什么意见吗?”

“抱歉,女士,我必须承认,我并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

降谷零道。

“我与她是有过实际接触的,如我之前所言。这类问题上,或许我该避嫌。”

汤浅女士:“我们认为,那不是什么问题。”

其他人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见状,公安警察停了停,才开口。

“我知道。”他眉眼淡漠,“这场交易有许多可为之处,但我的建议是……有时候,灭火的第一步永远是[隔绝]。”

“更何况,她不是传统意义的交易对象。”

眼见众人有陷入思考的趋势,降谷零的目光着重停留在其中一人脸上。片刻后,他重新告辞,离开了会议室。

又过了半个小时,黑田兵卫从同一扇门里出来。作为警备企划课情报第二担当理事官,黑田在这件事上并没发表太强烈的意见。

他过来,告知了降谷零结果。

他们会要求她离开权力中心一段时间,好听点是[放手],难听点是[驱逐]。

这和一个又一个关键词有关:财阀,选票,数量,政治……

黑田兵卫道:“看来,你的提醒,那些人收到了。”

方才在会议室里爆发的是关于是否要启用一把刀的争论,当然,表面没有这么直白,也无人真的把话说出口。

但是,谁都知道,那样一个女孩,从她能做到的事情来看,如果用得好,会成为一把利刃。

然而,相关人的提醒也很有道理,指向了更深的隐忧。

谁有百分百的自信能掌握这把刀?谁能保证刀口不会朝向自己?

以及,她并不是低位者,没有那种低位者的意识,这一点是致命的。从以往历史看,那甚至是个曾和他们一般,真正下场过的玩家。真要将她作为利刃使用,只怕在组织残存势力仍然未能根除的现在,武器随时会翻身成为执棋者,黑暗变形成为更庞大的灰色。

毕竟,他们依仗的,说到底,是对方内心的意愿,需要考虑避险。

“我知道了。”

听到黑田的话,降谷零点点头,表情不变。

他的目的达成了。

而看懂了房间内人们的心思的黑田,在这一点上也无意多言。取而代之,这位理事官想的是其他方面。

“你确定,后续清除组织的工作,不需要她来处理吗?”黑田兵卫道。

“你是说?”

“她对组织的了解,可用的手段……”

黑田兵卫同降谷零目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她在,工作会更高效。

理事官考虑的不是名利场,但同样也认为那女孩应当发挥她的效用。

金发男人眼神深邃。

“在此之前。”他说,“我的工作不是照常进行着吗?”

“你确定没有一丝私心吗?” 黑田眼睑微缩,嗓音不失严厉。

“我有。”降谷零叹息道,“不仅对您,也对那个房间里所有人承认了。”

如今再去思考他这甚为大胆的一步,当初连黑田都没料到。因为稍有偏差,就会导致他完全陷入偏颇的漩涡。可是从结局看,这一步也杜绝了日后这一点成为漏洞或弱点的可能。

“我不是没有其他陈述角度。”他继续说,“譬如,她的年纪……与那超过半个世纪,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阴影……”

公义,良善,结构……

黑田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些对房间里的人,只怕通通不管用。说白了,人们只会相信自己认可的价值体系。

于是,知晓这个事实的降谷也只字不提。但终究,在黑田自己内心里,对有些东西的承认,比那些人还是要多一点的。

眼前人在说辞上尽可能的收敛,反倒是让黑田放下了心。他舒出一口长气。

“好吧,这是你的决定。”理事官道,“那你接下来的工作,就会非常辛苦了。”

淡金发的公安精英笑了起来。

“工作啊。”他道,“哪有不辛苦的。”

……

最终决议传入枡山瞳耳中的时候,女孩正在公寓窗边,观察外面二十四小时监视的人员。

一个又一个,“明显”伪装成路人的人员,突然纷纷有了退场的趋势。

她心下了然。

枡山瞳回过脸,对着刚进门的男人道:“什么结果?”

降谷零看到她的面上是沉静与淡然。听自己说完,那双碧眸反而泛起了涟漪。

“你……”

她少见地有些结舌了。

这并不是她构想中可能性排在前列的答案。

见状,他对她笑了笑,眉眼间很是温和。

男人过来抱了抱她。

“其实。”枡山瞳蹙眉道,“我可以做一段时间的dirty work(脏活)。”

黑手套或白手套,明或暗,永远都有市场,从来都不令人意外。鉴于她最易被认可的[才华],那也是最容易达成的结果。

“但我不想那样。”

他这话的语气像任性的小孩子。

枡山瞳道:“你出了什么牌?”

“[权力]。”降谷零道。

究竟是什么最难以放手?又是什么结果最可怕?所谓以己度人,只要从这个角度点明她不存在的欲望。

闻言,女孩弯了弯唇。

“Well played(玩得好).”枡山瞳道,“还有?”

“你又知道了?”

“当然。”

“……有消息说,重要的[投票时间]提前了。”他道。

重新洗牌即将发生,任何变量都会被相关利益者纳入考量。

她沉默片刻,脑海里勾勒出一张政治关系图,一个又一个人名与对应履历亮起。

“原来如此。”枡山瞳道。

她看向降谷零的眼睛。他的笑容却没如预想中般消失,眼眸里亦有从容和坦然。

“就是这样。”他道。显然这是他并不陌生,也不会因此沮丧的现实。

“那组织那边……”

“小瞳。”降谷零道,“没必要着急‘职业选择’。我记得,你一直想去外面念书的……”

然而,受限于家族和其他因素,她不得不选择了最合适的专业和城市。

——那只是人设的一部分。

话到嘴边,又被枡山瞳自己咽下去。

扪心自问,种种情结之上,似乎也不是真的没有一丝渴求。

“是啊。”女孩道,“我以前想,去念一念也不错。”

他的眼睛亮起来了。

“你喜欢什么专业?”

“……我想先试试数学。”

两个人开始了再日常不过的聊天。

……

起飞那一天,机场里,情绪有着最激烈表现的反而是一起跟来的风见裕也。

“长官,您这样……”

他发出了真实的困惑。

耳听为虚,没有亲眼见到,哪怕是当事人口述,在其他人心中也是缺乏真实感的。

然而风见实实在在看过,他冷静自持的长官在深夜里的迷茫,与亲口承认的溃不成军。

在这样的感情下,居然还要将对方亲手送走吗?

——您得到什么承诺没有啊!

他恨不得把问题印成横幅举过头顶。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

“或许,她愿意做呢?”风见道,“就……那些事。”

大庭广众下,他没办法说得太明白,但长官必然能理解。

——如果她愿意或喜欢既有的生活,又怎么会走向那么一个结局……

有些心情只能说给自己知晓。

“风见。”降谷零道,“你大学毕业后就当警察了?”

“不是,我还去参加了录用考试,之后又读了警校……噢。”

风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太过出色,常让人忘记某些事。

降谷零凝望着天空。

载着她的飞机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希望她能有自由的选择。

那是他最想给她的,除此之外,其他事情都可以暂且推后。

“走吧。”风见听到长官说,“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离开机场,戴眼镜的公安最后忍不住回了下头。

可是,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啊……

第284章 番外(4)

这段时间没有预想中那么长, 但三百多个日夜,也绝对不能说短。

最先传入降谷零耳中的, 是她在侦探之路上迈出一步的消息。

考虑到对谜题的探索和追寻是怎样一个迷人的主题, 这种尝试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她在学业上的闪耀,真实青春的点点滴滴……

两个人平时会在通讯里聊起这些,但都没有亲眼看到来得真切。

重拾他卧底时习惯的装扮, 扣着鸭舌帽的金发男人注视着苏格兰场中的倩影。

她眼神笃定, 自信且优雅,是人群中亮眼的中心。而在明窗净几的店铺中,换上盛装的女孩美得更为出众。

观景餐厅,落地窗旁,投在玻璃上的倒影与她的笑容辉映……

等到了幽静古朴, 满是学术气氛的校园庭院中央,与友人告别的女孩抱着书回眸时分外动人……在她的身旁,还有着翩翩的少年人。

甚至, 相似的场景也在展墙上张贴的照片中被复刻。

枡山瞳前往教授办公室的时候,降谷零踏入了她提到过的社团活动教室。

这里有她在茵茵草地上身着棒球服的照片,也有她讲台上的英姿被留存的影像, 不仅是单人照,还有合照。他走至照片尽头,这里有一张主题活动的合影, 上面每个人都做了十九世纪装扮, 她也不例外。

女孩戴着华丽的宽檐帽,轻薄纱裙露肩妩媚, 极美的大裙摆轻盈飘逸, 卷发古典而俏丽。而她旁边站着的男生则是维多利亚时代绅士三件套, 头戴花呢猎鹿帽。

“是不是很有意思?”

身边有人道。

“是啊。”降谷零转过脸。和他搭话的是一个白人男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的面孔也在某张照片里出现过。

“这是我们社团的活动。”名为泰德的男生以为来人是这个季节的参观者,热情地介绍完,道:“有什么着装上的问题吗?”

降谷零:“问题?”

“你看得格外久。”泰德道,“我还以为是哪里的服饰细节不对,我们有在力求还原。”

“这是福尔摩斯主题吧。”

“没错。”泰德道,“是从那顶帽子判断的吗?果然是具有代表性的单品,容易被认出来。”

“我并没发现什么问题。”金发男人说,“只是觉得这个主题很有意思,才多看了两眼。”

“你是推理迷?”

“嗯。”

“真巧,那一天,我们也是为了玩推理游戏。”泰德道,“喏,举着扑克牌的是我……但是,莫兰上校明明是牛津的!”

身为剑桥学生,泰德实在很在意这点,连对陌生人也没忘记强调。

“那……”陌生人用手指点着其中的一个女孩,“这是艾琳.艾德勒?”

“枡山?”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泰德笑道,“是。不过当初她其实想要福尔摩斯角色,但因为争取的时候她不是小提琴派,落败了。只好当歌剧演员。”

……

三一学院门口有一棵据说是从牛顿家乡移植而来的苹果树,为了纪念这位杰出的科学巨匠。

舞会开始后,他看着她的身影越过青葱的枝叶,以瑰丽华美的风格踏入了盛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又转至舞台上夺目的色彩,她眼波流转,金发在白皙的脸庞边跃动……

心中某个破土而出的念头缓缓盘旋着。

但是,这都没能阻挡最后,落入怀中的软玉温香。

他总不能真冒着让她受伤的危险,可他也知道了她是故意的。

因为她在朝他伸出手臂前,明明白白同他四目相对。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见我了呢,降谷零。”

霎那间,周围的色彩艳丽了三分。

她亲昵地搂着他,更给了他某种甜蜜的错觉。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年来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

他抱着她的手臂忍不住又紧了点。

“……真的?”

“不是,骗你的……等等,这对话是不是发生过?”

她向后倾了倾,不再是伏在他耳边的姿势,而是盯着他的脸,双手仍揽在他颈后。

“你觉不觉得耳熟?”

她偏了偏脑袋。

铃兰的芬芳不是近距离带来的唯一感知。入目的还有她耳边的彩绘,是为了配合舞台表演,也为了给人对比的冲击感,只在一侧有,汹涌旋转的深蓝色,中间漂浮着细碎的星星与十字架图案,描绘着静寂迷人的夜空。

“……觉得。”他收拢心神,在回忆里翻找,“讯问室。”

同样的对话,如今含义完全不同了。

“还真是啊,降谷零。”

他轻笑了一声。

“怎么一直喊我名字?”没说几句话,她都唤了两次了。

“想喊就喊了。”

枡山瞳看着一年后重逢的公安警察,依旧是那副很占便宜的长相,加上亚洲人血统,混入学生里丝毫不违和,但在英俊的面孔外,他的眼神又很成熟,透着温柔的暖意。

“恭喜毕业。”他说。

“唔,你这是什么反应?”她“震惊”道,“在跟了我一整天之后?”

她果然发现了。

男人眼中泛起无奈的笑意,把她举回栏杆上坐好,“有那么明显吗?我不知道我的跟踪技术这么差劲。”

“那倒没有。尤其是换车那段挺好的。可是也不妨碍一整天,我都觉得像活在探照灯下。”

“那……抱歉?”降谷零道。

“你要放手了吗?”

“嗯?”

他的动作僵住了。

“你满眼写着这个意思。”枡山瞳道,“[她很开心][她现在的生活]巴拉巴拉……”

她又凑近他,眨了眨那双绿眼睛:“你下定决心了?”

“没有。”他道。

他当然不想放弃。

一年了,终于……可看到她的模样,那么轻松愉快……正是他想象中她该有的生活。

即便如此,他的手臂却还固执地环在她的腰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仿佛是他的心在作答。

“没下定决心,还是没想要放手?”她说,“你要给个准确答案呀。”

——我想让你选择。

没等他将话说出口,女孩已来到他耳边,用气音道:“因为,我的答案可是早就给你了。”

“你知道我怎么察觉到的吗?”她轻轻道,“下次跟踪人的时候,你真该控制下你的眼神。”

“那是因为……”他话语里有几分无可奈何,“[你]是你。”

“我不是不能理解。”女孩道,“谁让[眼睛]总是[心意]的表达呢?”

这话一出,降谷零微微一怔。

她的衣裙如水般的蓝映入他的眼帘,他也还记得她颈前的项链,与钻石交织的不是搭配她眼眸的绿宝石,而是蓝宝石……是他想的那种可能吗?

咚。

是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也是他的心脏被重重冲击的声音。

“就像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不喜欢我了。”她说得理所当然,“就在方才三十秒里,你还看了我的嘴唇三,不,四……”

他蓦然上前,下一秒,她的话被一个吻打断了。

贴近她的男人不再犹豫,侧过脸吻上了她。在一次比一次重的呼吸中,他按着她的脑

后,加深着这个吻。

夜幕上烟火五色缤纷,光彩溢目,桥上的男人抱着栏杆上的女孩亲吻,一切恰如唯美的画卷。

再如何温柔,脑海里又闪过多少关于[适合]的考虑,属于他的本性里从没少过攻击性,也不乏上前一步的勇。

何况她朝他伸出了手。

“是啊。”结束这一吻,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对着牢牢圈在怀中的女孩道,“我的心意丝毫未改。”

我依然喜欢你,也想吻你。

这次,换做她抿了抿唇,不怎么说话了。

他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唇,低声道:“只是,我看到你穿着这件裙子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没想到……”

“我不太容易丢失我的目标的。”

她抬起脸,眼波似水,有很漂亮的光泽闪耀,“你不是清楚吗?”

“我现在才清楚,这一条也适用于我。”他与她额头相抵,低低笑起来,“我真高兴。”

她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两个人在脉脉温情中相处了好一阵,赤脚的她去拿一旁的鞋子。

“说起来。”枡山瞳道,“刚才乐队表演期间,你是不是在底下拿花砸我来着?”

“是抛……”他一边纠正,一边替她把鞋子穿好,“抛出去的花。”

“不是觉得没机会送了,砸我泄愤?”

“怎么会。”他哭笑不得。

“你真不能这样了。”她嘟囔着,“我可不能每次要找你都跳水一次。”

“不会了。”他把她从栏杆上抱下来,语气不重,但尤为坚定,“时效过了。”

“什么时效?”

“我会放手的时效。”

……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看。”

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她牵着他一路小跑,嗓音欢快。

古典的校园中有许多繁茂的大树,她来到某一棵前,朝他伸手,要他把她举起来。

降谷零照做了。

见她从被树叶掩着的枝杈后摸出一个盒子,他有些愣怔。

这个大小和形状……

“小提琴?”

“不许问问题。”枡山瞳从提琴盒里拎出一把棕红色的小提琴,“但是要听着。”

“福尔摩斯才拉小提琴。”

塞西利娅曾对老师这么说过。

一个又一个世界,从二十一世纪到十九世纪再到现代,她必须承认,一部分的自己在执着于这个经典故事里蕴含的种种象征。随着时间流逝,出众的头脑也能意识到,现实并不总能生搬硬套用书中的一切去对应……而若她真要如承诺般再向前一步的话……

降谷零看着立在树下的女孩望着自己,眼睛里似有种种情绪流淌,最终都化作某种决心。

她将琴抵在肩上,悠扬乐声响起。

如柔波细语,也似流水潺潺。

这一次还是巴赫。

[她不是小提琴派]……陌生男生的话语犹在耳边。

降谷零蓦然明白了什么,心底某处变得无比柔软。

这是他永世难忘的场景。繁密茂盛的墨绿色枝叶在颤动,夜空中繁星闪烁,地面上亦是浪漫灯火,恰如水天相接。烟花再次绽开,人声在身后喧闹,却像是和他们隔着一整个世界。

喜欢的女孩在面前演奏,乐声诉说着选择。

“我得说。”一曲结束,枡山瞳眼中难得出现了赧然,手指在倾斜的琴弓上揉着,“不是任何举动都有寓意……但是,这次还是有寓意的。你明白的吧?”

心结之外……这最后一次基于故事象征的举动,同样在

表明立场与感情。

降谷零的内心涌动着无比热烈的暖流。

男人点点头,眸色无比认真。

对于他的反应,女孩看起来很满意,将琴收了起来。他重新将她抱离地面,看她把琴盒在[秘密基地]里藏好。

胸腔里心跳愈发激烈,而怀里人就是眼中人。

“你别一直亲我呀。”她笑着扭肩,裙摆与眼眸都在闪闪发光,“我的口红都要掉光了……”

树下又传来小小的轻呼。

“也别抱着我转了!”她攥着他的手臂,“我头真的好晕……”

第285章 番外(5)

【三浦】

将属于自家的门牌贴好, 三浦亚纪很开心。她是新搬来这片区域的住户,职业是小说家,而这是她和工作调动的新婚丈夫入住新家的第一天。

又仔仔细细看过墙上的表札,确认没有偏移, 年轻的妻子满意地回过身。

就在这时, 她的余光瞟见了路过的男人。

对方身着深灰色的西装, 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五官出色, 淡金短发, 是个气质成熟的大帅哥, 迎上她的视线后, 颇为友善地露出一个笑容, 进入了隔壁的住宅。

“亚纪!”丈夫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来帮我一把!”

她连忙回到屋内, 和丈夫一起搬完沙发后, 一边摆放花瓶,一边道:“我们的邻居很帅气呢, 还是金发!”

丈夫三浦谅真脑中出现了街头海报上那种戴耳钉, 闪闪发光的面孔。

“一个招摇的男人吗?”他语气别扭。

“不是。”亚纪用好笑的表情看着他, “皮肤也是帅气的小麦色, 应当是混血儿,天生的啦!”

“噢……”

“不知道是单身还是夫妇呢?”

“住这种房子,多半不是独自一人吧。”丈夫道,“拜访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在金融公司任职的三浦谅真工作异常忙碌, 夫妇二人并没能第一时间完成对周围邻居的拜访工作。最后, 反倒是邻居先上了门。

俊朗的男邻居在一个黄昏礼貌地留下了迁居礼——一套漂亮的瓷器摆件, 便离去了。只有妻子三浦亚纪同他见了个面,并没怎么聊天,对方没留多久,似乎很忙的样子。

这日,丈夫谅真下班,在晚餐的时候听到这件事,给出了新情报。

“我见到了隔壁的女主人。”

“是吗?什么样子?”

“好像是个……乐队主唱?”

“哈?”

亚纪筷子差点没调到地上。

“乐队主唱?”

“呃,不一定啊,我猜的……怎么说呢,打扮很视觉系。”

丈夫详细描述了某天加班后到家停车时,一道越过他的汽车开进隔壁家的重型机车上的身影。

“真帅啊,我也很想买一辆呢,那种四缸引擎的赛车……”

“谅真?”眼见另一半陷入了对载具的幻想,亚纪不得不提醒他说话的重点。

于是,在“什么样的视觉系”的提问下,三浦谅真试着描绘车主人的形象,首先身形是个年轻女孩,摘下头盔时露出的侧脸妆容夺人,其次……

“你记得你非让我丢掉的衬衫吗?说很老爷爷那件?”

亚纪回想:“法兰绒衬衫?”

“对,和那件差不多的格纹,choker,短裙,红的长靴……”

“哇。”虽然丈夫的用词很朴实,但凭借着小说家的浪漫想象,亚纪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叛逆的辣妹。

“难怪你说视觉系。”她笑道,“不过,也许倒是和隔壁的帅哥很般配呢。”

这话没出口几天,下班的谅真见到妻子手持木勺,搅着汤锅出神。而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一点小变化。

“这是……”他来到客厅的桌前,那里放着一张由各种色块组成的画,一尺见方大小。

三浦谅真认出了上面的签名。

“Maimi?这不是你很喜欢的那个画家吗?”

“嗯,是隔壁邻居给的。”

“原作?”

“怎么可能啦,是复制品。”

亚纪今天带着小饼干去拜访了隔壁。见她喜欢桌上的画,那位小姐便送给了她,声称是回礼。即使是复制品,依然十分精美,可以成为不错的装饰品。

谅真道:“这不是好事吗?”

“是,但……”亚纪一脸纠结。

最终,她没忍住放下勺子,一言难尽:“想不到隔壁安室先生是个渣男!不,也不一定是渣,也许是换了女友吧……”

“怎么回事?”

亚纪开始讲述。

自从丈夫说了进入隔壁房子的女孩是骑机车的辣妹后,性子烂漫的她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好奇,便想接触试试,结果,今天她端着烘焙成品敲门后,揉着眼睛开门的,是个……

“策展人!”她道。

“她自我介绍说的?”

“最近那个很有名的艺术展!她有属于工作人员的出入证。桌面上全是艺术史的资料,还问我要不要门票。”

一开始,披着金发的女孩穿着素色睡裙,如同某个英伦庄园里的大小姐走错了片场。向亚纪表示歉意后,对方进了卧室换装。再走出来的女孩一身白色的吸烟装,充满中性的性感,精致优雅外,还有种商务感的干练。

“见我感兴趣,她拿出好几种纸张,让我试着摸一下,可以感受到不同成品的肌理。”亚纪想到对方温柔的笑容,越发不平,“真是又专业人又好!”

“你没问机车是不是她的?”丈夫道。

“怎么好意思嘛!”

这种会给别人也给自己带来尴尬的问题,是绝对不能问的。再说前后两种风格也太不搭了,夫妇二人把各种念头埋入心底。

又过了一段时间。

“安室先生又换女朋友了。”

晚餐吃的是天妇罗,妻子亚纪“嘎吱”一声咬断炸虾,听到丈夫道:“我今天遇到的女孩,似乎是律师……或者在准备司法考试?”

“怎么知道的?”

“她抱着一摞书。”

“不是艺术资料?”

亚纪还存着和上个人是同一个人的念头。

“不,全是法律相关书籍。”

而从外表看,这位小姐知性而娴静,只扎了简单的马尾,大地色裙装很是柔美。

“看来果然是第三个女友啊。”亚纪叹了口气。

“唉……好歹安室先生人还是挺好的。”丈夫宽慰道。

这话倒是没错。尽管对方早出晚归,不常见面,有时神情也相当严肃,但据说有一份公务员工作的安室先生,从不吝于向新邻居提供帮助。

……

晨光透过窗帘洒入室内,床上的男人睫毛颤了颤,从睡梦中醒来。

揉了一把金发,降谷零起身,看了一眼床头电子屏上数字显示的时间,他下床,套上T恤,来到窗边,把没能彻底隔绝阳光的窗帘拉好。

完成洗漱,他进入厨房,按下烧水按钮,开始准备早餐。中间等待裹了牛奶鸡蛋溶液的吐司变得金黄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去书房,把昨晚准备好的文件重新检查过。

清甜的水果在案板上被一分为二,锅里的番茄变得绵软,黑胡椒碎与黄油碰撞出好闻的香气,在加热的茄汁豆上撒上芝士,面包机里弹出了酥软程度刚好的贝果……

在桌上将装着食物的餐盘放好,他坐下,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份贝果三明治和咖啡。转身把刚磨好的咖啡粉填入咖啡机粉碗,这样,想喝的时候只要按下按钮稍等片刻就好了。

换上西装的男人重新回到卧室,床上的女孩还在睡着,他的视线扫过露出被子的一片雪白,一边系领带一边走了过去。

指尖最后一次掠过提花领带尾端,来到床边的他倾下身,亲了亲她柔软白皙的肩头,腾出来的手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盖好,这期间,碰触到的肌肤有着不亚于方才触到的真丝织物的丝滑。

这动静让她翻了个身。

“你……”枡山瞳迷迷蒙蒙道,“要去上班了?”

“对。”他拨开她压在脸颊下的发丝,“果汁放在冰箱里了,记得喝。”

“你有没有看到……”还很困的人话说到一半,就又差点睡着了。

“看到了。”他说。

“噢……那你走吧。”

“你今天要去奥穗山那边?”他问起她今日的行程。

“嗯,最后一次了。”

“注意安全。”

“知道啦。”

明明给出了叮嘱,恋人也答应下来,降谷零还是不放心。他想了想,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放头盔的柜子,底色是白色的摩托车头盔上面有着各式各样的涂鸦,他回过身,瞧了瞧她画架旁的调色盘,油画颜料有了初步凝结的迹象。

他改去书房拿了一支马克笔,在那顶本就五彩斑斓的头盔上添了几笔,又把东西放回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降谷零将一个包好的白色方盒收入了公文包。

内阁府某办公楼。

这座楼并不高,只有六层,在外人看来,是隶属于政府诸多办公场所中的一个,进出的也是些普通公务员。少数知情者知道,这里有内阁府旗下警察厅的某个秘密机构。

风见裕也在这里见到了直属上司。

虽然那个组织已经覆灭,收尾工作也已大部分完成。但是,作为机密[零]小组的干部,降谷零依旧不便对外公布自己的身份。他多数时间以假名行走,目前表面上对外沿用了“安室透”这个名字。

该身份今年也有个大新闻——考过了公务人员考试,成为了政府雇员。实际上,降谷零加密过的档案藏在警察厅记录深处。正如理事官的黑田兵卫,表面身份是搜查一课的管理官。

“降谷先生,这是上次那件特殊案件的资料。”

一大早,风见捧着最新调查结果敲开了长官办公室。

对方并没如他所想一般呆在办公桌后面,而是拿着裁纸刀在拆一个扁平的包裹。移开密封的胶布,连带粘着的护画的纸板,胡桃木色的画框露出一角,最后,一整张油画显露人前。

风见恍然大悟。

降谷零抬眼看到了他。

“还没到上班时间吧。”金发男人瞧了眼悬挂的时钟,“稍等一下。”

“好。”

手头的工作并不紧急,确实不差这点时间。风见裕也很自觉地看向一旁挨着墙壁的展示架,或者,按他心里的叫法——全方位目的可疑的展示空间。

这里乍一看摆放的东西很混杂。

有大量照片,最中间的是身穿学士服的女孩立在一座西式古典建筑前,风见了解到那是剑桥大学。红砖高墙的背景,草地上的她手捧鲜花,面向镜头而笑。

同一个场景还有一张两个人的合照,摆在长官的办公桌上。

此外,展架的照片还有但不限于……音乐会上,舞台上的女孩手持小提琴演奏。赛道上,身穿机车服的酷飒人影在风中定格。也有剪报,玻璃镜框覆盖的是某数学顶刊上发表的英文论文。台子上放着雕塑,是缩小版的身披睡袍的作家像——用大理石刻成,每个细节都按照罗丹的《巴尔扎克》而作。

看似繁杂的东西有着一大共通点:它们的主角或者作者,是同一个人。

风见记得,在雕塑摆上去后没多久,墙上便多了一幅写实风的画作,勾勒的是深蓝色的海面与山崖。

那天,长官的状态……就和眼下差不多吧。

降谷零将新的油画挂在旧的油画旁边,后退一步,仔细打量位置是否合适。

风见眯起眼睛看了看,道:“长官,这是抽象派?”

“不,是新印象派。”降谷零道,“色彩更明亮,也会有合乎科学比例的构图……”

“啊……”

风见无意义地拖长声音叹了一声。知识盲区,他没什么想说的。

又盯了画一会,风见总觉得中间看不到脸的背影有点眼熟。

“莫非?”他出声问道,“这幅画的主角是您吗?”

身边人面上浮现起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是笑容没错。但,笑容的主人有在压制什么。因此,纵然月牙状的蓝眼睛,扬起的唇角等诸多笑靥的基本组成元素都齐全了,这个笑脸仍然有着哪里奇怪的肌肉走向。

风见绞尽脑汁,决定将这个表情命名为“我得意但我不讲”。

他望向展架最下面一层。

那里有一枚扎着绶带的勋章。上个月秘密颁发的,据他所知,经过上层各方长时间交锋才迟迟到来,以褒奖他的长官在长年卧底生涯里的杰出贡献。

风见清楚地记得,当这枚来之不易的奖章到手时,降谷先生没什么夸张的情绪表现。他就是收下,礼貌浅笑,回来后在抽屉和展架间犹豫了两秒,把亮闪闪的奖章放在了展架最底层——一次到位,没有位置调整环节。

风见裕也又想起上次早上降谷零和他讨论工作时,递给他一个精致的饭盒。那时,戴眼镜的公安警察再次感动了。他常常早餐很随便,有时一罐玉米汁就对付了。为此,卧底时的长官还给他带过便当,告诉他要保重身体,话说完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风见打开饭盒,这次不是改良法式料理,是一种巧克力淋面上画了音乐符号的甜点,还有闪闪金粉,非常华丽,一层又一层漂亮的棕色。

长官告诉他是歌剧院蛋糕,他开心地吃了一大口。接下来……

始终感受到某种视线,是降谷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风见差点噎住。

“抱歉!我不该现在吃!那个工作……”

“没事。”那双蓝眼睛很平和,“吃吧。”

长官又推给他一杯红茶,两相搭配,风见夸道:“味道真好啊!”

但,长官依旧盯着他,深蓝眼眸上似有厚厚云层。

“您的手艺真不错……”蓦然间,风见福至心灵。

“是您做的吧?”他试探着问。

“是她做的。”这次,金发男人好看的蓝眼睛弯起来了,“一次就成功了。”

他很轻快地笑了一声,“这款蛋糕做起来很复杂的。”

“这样吗?”

风见忍不住看了看展架上的各种成果,心想那位小姐还真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并且,在学业、音乐、赛车、雕塑之后……最近又对料理感兴趣了吗?

“枡山小姐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呢。”他由衷地感叹。

“是吧。”长官笑道。

“好了,之前你在资料里标注的对策……”

等他吃完,降谷零收起笑容,开始说正事。

——难道说,先前降谷先生一直在等我问那句话吗?

这是离开办公室后,风见脑子里突然弹出的念头。

——不不不,不会的。虽说长官比我小一岁,但这不是他的风格!

……

时间回到现在。

“Maimi?”风见努力辨认着油画右下角的曲线。

“是小瞳的署名。”

风见侧过脸,只见望着前方的长官抱臂笑道,“她说这幅是最高水平了,我猜她又要换兴趣。”

——到底有哪里好笑了?

———————— 全文 完 ——————————